路鸟_作者:狂言千笑(89)

2017-03-20 狂言千笑

  “讨厌”是最能恰当形容他当时心qíng的词语。

  那已死的尸体变活了,它变成了她。这个事实让杨从心底泛起恶感。那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靠在立式浴柜的磨砂玻璃壁上,脸色青白难看,皮肤上混杂着不知道是雨是汗的液体。

  真是肮脏,要赶快丢出去。杨想。

  他刚俯身下去要把它抓起来,紧接着就发现她正在轻微地抽搐,淡淡的血色液体从嘴角滑落。几乎是几秒内的事qíng,她开始猛烈地抽搐,剧烈到杨以为她会在痉挛中把自己舌头咬掉。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动弹不得。眼睁睁看到她的冷汗涓涓不绝地渗出皮肤,仿佛皮肤变成没有阻滞力的薄膜,无法把□禁锢在人体之内。

  Z大喊道:“抓紧她,这是戒断症状啊。”

  他呆立了几秒,忽然重重摔倒下去,额头磕在立式浴柜的浴盆边沿,发出沉闷的声响。Z张大了嘴,就算自己电脑防御系统被攻破都没有这么惊讶的。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杨丧失了一切力气,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椎,顺着浴盆滑倒下去,躺在浴室的地毯上。

  Z被吓了一跳,但是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杨又突然有了反应。他仿佛是被电击一般,浑身抽搐地震动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睛。地毯的绒毛贴着脸颊,gān燥柔软,这个原本是仓库的居处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看不出先前是不能住人的地方,反而像是舒适的家庭。

  然而这根本不是家庭,这里仅仅居住着一个人——他自己。

  他双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

  “你怎么样?”Z问。

  杨摇头,厌恶地瞥了一眼浴盆里的人,又憎恶地别开了视线:“帮我把她丢出去。”

  “丢去哪里?”

  “后门出去右转二十米有个垃圾堆。”

  据说昏倒的人会比清醒的时候要沉重,因为他们失去了意识,不会配合他人的行动,所以扛起一个昏倒的人所费的功夫是平时的一倍。但是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溺水挣扎的人,消耗的力气会是平常的三倍以上,因为溺水者会挣扎,而且是拼死的挣扎。

  Z感慨自己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几乎gān不过一个因为毒瘾而消耗了大部分体力的人,不过她依然还是按着杨所说的去做了,她看得出他的心qíng糟糕透顶,犯不着为了一个陌生人破坏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

  杨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他眼前浮动着的是难以忘却的场景,走马灯似的轮番上场。这是一出戏,一出比八点档肥皂剧还要泡沫的家庭伦理剧。被欺骗的痛苦不堪、被遗弃的躁动不安,在这个夜晚纠缠着他。

  苦闷到了极处,他也想试试用罂粟这朵禁忌之花来阻止对过去的回顾,用迷梦的幻境来替代苦涩的记忆。只是想想而已,他不会付诸行动,在被毒品污染之前,他会先一步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憎恨厌恶所有与毒品有关的东西,潘朵拉的二十四人都是这样。他们洁身自好,宁死也不会沾染哪种罪恶的物品。

  杨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他与黑头发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他被学校里的同学围观,被说成是“小老头”,因为他从小就是接近银白色的发色,明明是黑眼睛的东方人种,却带着西方人的发色。

  母亲却很高兴,说这是父亲留给他的纪念。如今回想起来,杨会把那样的女xing用“懦弱”这个词语来概括。

  后来他们移居到了美国,母亲带他去与父亲团圆。

  ……

  杨睡不着,他从chuáng上爬起来,拉开卧室门口,发现大厅里一片黑。Z已经离开了,大概是去验货,从黑市购得的眼角膜。

  他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听得到远处街道上来往呼啸的汽车的声音,就是听不到活人的声音。

  生活如此寂静。

  当吊灯打开的时候,这里装帧辉煌,像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然而当夜幕降临,开关扯落,所有的景象陷入黑暗,于是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轻微的按下开关的声响。

  杨闭了闭眼睛,很快适应了这个亮度,这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只有他独自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了真抱歉,现在换了一个工作部门,有时候会突然接到通知下乡,但是只要我还在城市里就会日更。明天还有更新~~]

  【杨和李的偶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