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唤道:“妈,怎么了?”
“冉冉啊——”
我想我妈肯定是来问我复读的qíng况怎么样了,可接下去的内容却让我心寒得颤抖。
“冉冉啊,户口本是不是还在你身上?”
我想起来了,为了解决应届生身份考试的事儿,我把户口本拿过来了,今年chūn节没有回家,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带回去。
我说:“是啊,妈,你着急用吗?”要是着急,就叫个快递寄回去好了。
我妈说道:“嗯,着急用。我跟你爸办离婚手续,没有户口本办不了。”
晴天一个霹雳,我两眼一黑,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们两人分居是一回事,离婚却是完全不同一回事儿。离婚,离婚意味着我们一家人散了,我就成单亲家庭的孩子了。
我握着电话沉默了很久,问道:“妈,你这么着急离婚,是赶着和别人结婚吗?”
我妈迟疑了一会儿,道:“这事瞒不过你。我和你王叔叔……”
“谁是我王叔叔!真恶心。当年是我爸帮他走后门,让他进学校当老师的。现在他做了校长就了不起了?这种卸磨杀驴的人渣怎么会是我叔叔!”我歇斯底里地喊道。
季泽清闻声跑了过来。他看着我,两眼满是担忧。我看到他的眼神,心里更加悲凉,大颗大颗的眼泪如断线风筝,不由控制地落下来。
我妈在电话那边焦急地解释道:“冉冉,你不要怪王叔叔,你想想你妈下半辈子的幸福……”
我抱着手机绝望地喊:“妈,我还有40天就高考了,你真的有这么着急,非要在高考前,告诉我你要户口本,是因为你想和别人结婚吗?你为了你女儿的前途,连40天也等不得了吗?你的幸福非要建立在女儿的痛苦之上?妈,你太残忍了!你要结婚是吗?要户口本是吗?没问题,你过来拿,我在huáng城高中。你要是想把你女儿毁了,你尽管过来!”
说完,我狠狠地把电话摔出去。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机,我像是看到不久之后,我破裂的家庭。huáng城高中的同学们有的抱怨自己的母亲关心则乱越管越烦,有的则担忧自己高考失利让望子成龙的母亲失望,可我的母亲却在高考前送来了一把匕首,照着我胸口刺了好几刀。她是真的不爱我了。她所有的爱全转移到那个男人身上去了。我的成绩、我的未来和她好似已经没有牵连了。
季泽清走过来,替我擦掉脸上的眼泪后,慢慢将我抱入怀里。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嘤嘤哭出声来。此刻的他是我茫茫汪洋里唯一一块木板,是我唯一的寄托和希望。我用力地抱紧他,季泽清拍着我的后背,一言不发。他身上有着独特的令人安定的味道,我在他的无声安慰下渐渐平静了。
这天晚上,我在季泽清的屋子里住下了。
在屋子里蜷缩了半天,我终于开口问守在旁边的季泽清:“人为什么要离婚呢?”
季泽清说:“为了自由。”
“结了婚难道会不自由吗?”
季泽清为难地说道:“我没结过婚,我——我不知道。”
我说道:“那你赶紧结婚试试,然后把结果告诉我。”
“你呢?”
“我?我不结婚。要是结婚都像我妈那样,我宁可不结婚。”
季泽清沉默了,他说:“没试过,你怎么知——知道呢?”
我也沉默了。
即便我被我妈伤得体无完肤,但在第二天我的理智还是恢复了。我要好好念书,然后去C大看冯佳柏。他是我永不灭的导航灯,不管旅途如何风雨jiāo加,我总是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又投入到正常的复习计划里。季泽清无私地将他收到的考试模拟题与我分享。说“分享”也不太合适。季泽清仿佛并不在意自己高考的成败,每次收到从外地寄过来的那些考题时,他都不做,拆开后直接给我。我想,许是他太有自信了。
一个月后,我受伤的心渐渐恢复平静。这时,离考试只有几天的时间。我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huáng城进入了梅雨季节,细雨纷飞,银丝杂乱。天空似是破了个dòng,从早到晚,从周一到周日,丝丝缕缕,绵绵不断。huáng城高中本在半山腰,cao场上过道上都是泥泞的泥土,随便一走,裤腿上都是小泥巴。墙壁、桌子、杯子所有物件无不湿滑。全身上下也没有一处不黏腻的,让人烦躁。就这样,我们烦躁地到了高考前倒数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