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松散的组织,很多时候是方便编辑在里头找外快,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公司给与的福利,但此时却成为了杂志和编辑之间的裂痕。朱迪的律师米歇尔已经反复给她阐明过,让杂志社帮忙支付律师费,对她本人来说也非常的重要——杂志社想要撇清自己,但朱迪却应该抱住杂志社不放,这不仅仅是高额律师费的问题,还关系到将来的赔偿,否则,哪怕对方最后只拿到了十万美元的赔偿额,朱迪又该怎么凑钱来还呢?
“Paul,你准备在法庭上撒谎吗?”毫无疑问,事态正向最坏的方向滑去,米歇尔分析中最坏的后果已经在眼前展开——杂志社一旦拒绝支付律师费,那么米歇尔肯定不能再无偿为她服务,朱迪只能找便宜的律师,或者申请法律援助,而要从公司要到这笔钱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还得再找一个律师为自己和公司斡旋。这就等于是身陷两个官司之中,而其中的一个纠纷方还正是她的衣食父母。
虽然平时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喝的是酩悦、拉菲,穿的也都是一线大牌,但这都是职位红利,朱迪过手的现钱却不多,对方多次qiáng调手里有完备的证据链,证人都可以随时到纽约来,这种案子也没有律师愿意接受【预付+提成】的模式,如果杂志把她开除,即使没官司,她也很难维持三个月的体面生活,更别说现在还是官司缠身,下一份工作不知在何处了。朱迪真有种一脚踏空,坠入万丈深渊的感觉,说实话,从得知自己被起诉到现在的两周,她一直都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已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反常识了,她简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个醒不来的噩梦里。
“Paul,你准备在法庭上撒谎吗?”语调刚提起来,就又被现实的重量给压了下去,她又说了一遍,带着哀求地望着主编,“你打算抛弃我吗?”
保罗移开眼神,默不作声地整理了一会资料,“朱迪,以我个人来说,我还是支持你的。我也非常反感这样的行为——”
所有朋友都相信她,也许会寻欢作乐,也许会和模特有些说不清的关系——这行谁不这样?设计师、资深编辑、买手……去看看那些飞快上位的模特,查查他们的qíng史,能有谁例外?——但花钱嫖jì?所有人都说,‘朱迪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陷害,一定是买通了那个模特,制造了证据,亚洲人在亚洲国家一定都有一些关系’,是的,所有人都很反感那个品牌,现在它更不可能登上欧美任何一间大杂志了,这完全是,纯粹的疯狂,它毁掉了自己在欧美发展的最后一丝可能xing——Joe乔甚至连累到了她原本的几位好友,让她们在派对中承受着风言风语——但,朋友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没人会为她付律师费,没人会再聘用她,谁也不愿沾染上职场xing骚扰的丑闻。朱迪挣扎了一阵子,渐渐发觉前路怎么看都是一片黑暗:她之前的耀武扬威,只是建立在对方有所求,想要融入的基础上,她的所有优势,都来自于身后的社jiāo大背景。而一旦【韵】把这一切抛诸脑后,一旦她完全放弃了欧美市场,个人和公司相比,其力量无异于蝼蚁,唯一的结果,只能是被狠狠碾过,挫骨扬灰。
甚至,她还能让她自己的亲友做到这一点。让她被自己工作了十几年的杂志社用xing骚扰的罪名亲手毁灭……
从主编办公室出来,她就像是一缕游魂,在杂志社里飘来dàng去,身上似乎带了无形的臭味,所有人都对她避之惟恐不及,在茶水间里,一个小编辑为了躲避她,甚至撞上了墙壁,“Oops,Sorry,我这就去——”
朱迪没有用太多时间就下定决心,中饭时间,她躲到楼顶抽了一包烟,拨通了凯瑞儿杰弗逊的电话号码。
“我想要庭外和解,我愿意道歉。”她的声音被尼古丁浸透,嘶哑而苦涩,在杂志社决定放弃律师费以后,她已无退路,自尊再无生存余地——能否存活,就得看投降得是否好看了。“杰弗逊女士,我想请你转告乔小姐,我愿意对她当面道歉,能否请她给这个机会,我会……安排封面、介绍人脉,什么事都好,我愿意用一切力量挽回【韵】的商誉损失,包括在博客和报纸上以个人身份道歉——”
“特德女士。”凯瑞儿的声音非常冷静,对她的投降她似乎并不意外,朱迪不禁想到米歇尔的分析:‘故意遗漏被告,也许是对方的一种手段,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见到你和杂志社之间发生纠纷,进一步孤立你。这是一次非常私人化的报复行为——她就是要和你过不去’。“你终于打来电话了,很高兴知道你有了和解的念头,但是,我的委托人也想到了你会提出的请求,针对这一点,她提前有了答复——想要和她直接对话,你还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