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检很快端了一杯热水进来,我想说声谢谢却仍然无法说话,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颤抖着双手接过杯子,刚刚送到嘴边,杯子却失手掉了下来,热水浇了我一身,但我没有丝毫的感觉。
王检匆匆出去,重新端了一杯热水进来,很快又进来看守所一位领导,紧接着每周给在押人员看病发药的王医生也来了。那位警衔较高的看守所领导,脸上现出神色紧张的样子。
我终于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稍稍挣脱了那股牢牢控制着我神经的冰冷感觉,虽然我仍然无法控制上下牙齿的颤抖,但终于能开口说话。我颤抖着缓缓地说:“我没事,只是刚才有点冷,我喝口热水,应该很快就好了。”
“你真的没事?”那位看守所领导关切地问。
“肯定没事。惭愧,真不好意思。”我口齿稍微流利了一些,双手颤抖程度减轻了许多。
“你有高血压、心脏病没有?”王医生问。
“没有。谢谢王医生,我真的没事。”
王医生对看守所领导说:“应该没事,可能受了点刺激。”
看守所领导盯着周副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意思是你们注意点,不要给我搞出事来,然后带着王医生离开了。
我苦笑着对周副局长说:“刚才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这种qíng况我见得多了。”周副局长满不在乎地说:“你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如果没有,你再休息一下,喝口热水,然后过来签个字。”
我镇定地说:“能否告诉我,你们发现了什么新的犯罪事实?”
“涉嫌徇私舞弊低价折股罪。”周副局长回应道。
我冷笑着说:“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个罪名从内参举报、马书记批示、‘双规’、刑拘到逮捕,一直就是你们重点侦查的目标,不是已经查了一年多么,怎么叫做发现新的犯罪事实?难道那么多调查资料,都被你们自己销毁了?虽说yù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司法机关怎能这样公然说谎!”
周副局长面无表qíng地说:“你可以告我们呀。申诉、控告是犯罪嫌疑人的一项权利。你过来把这个告知书签了吧。”
我走过去,在一张重新计算羁押期限告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没有再跟他废话。我犹豫了一下,本想在上面签上“无耻”两字,想想没有任何意义,无非更加激怒他们,最终放弃了这个冲动的念头。
回到监房,老张关切地看着我,问:“你没事吧?”大约是因为我提审时的反常举动,看守所管教已经跟他打了招呼“关照”我。
我说:“没事。检察院撤回案子,决定对我重新侦查,说是发现了新的犯罪事实,其实是以前查了一年多、根本不能成立的股票转让问题。”
“你自己想开些,没事也不怕,无非等待时间长一些。你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让‘承办’小看了你。”老张进一步劝慰道。
老张这句“你是有身份的人”对我产生了很大触动,我暗暗发誓绝对不能jīng神上被他们击垮,让办案人员看笑话。我知道这里前几年曾经关疯过两位领导gān部,而且据说在看守所关押三、四年以上的人,差不多三分之一等不到法院开庭审理就会疯掉。
我努力打起jīng神,对老张说:“相信我,绝对没事的。请让我休息一下就好。”
老张说:“那就好。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应该会自我调整好的。”
说完,我靠墙坐在地板上开始闭目养神,脑子一片空白。我无法预计,检察院既然敢于如此胡作非为,最后会有怎样的可怕结果。
晚饭时,我没有一点胃口,勉qiáng往嘴里塞进一口饭菜,肠胃一阵难受,一股难以抵挡的恶心涌上咽喉,“哇”的一声,刚刚塞进嘴里的食物吐了一地。我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连忙爬起来找毛巾擦gān净地板,接着又漱口、换了衣服,然后对老张抱歉地说:“老大,我实在吃不下,过一会再吃吧。”
老张说:“行。你可不要搞绝食,那样事qíng就搞大了,让管教知道了给你灌食,面子就丢大了。”
我说:“我哪里会绝食呢,我不会自取其rǔ的,只是暂时肠胃难受吃不下。”
老张说:“实在不行,你先躺下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