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勃再过来的时候已经洗过了澡,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穿着浴衣。
还是有酒味,任伟闻得见,但已淡去许多。也或许是被他指间夹着的香烟掩盖了。
“还疼么?”彭勃的手抚上了任伟的脸颊。
任伟向后靠,不让他碰触。
彭勃似乎被激怒了,他用力扳住了任伟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烟气飘进了任伟的眼底,令他的眼睛有些发涩。烟灰在这一动作幅度下掉在了chuáng上,彭勃却毫不在意。半晌,他才放开了他,“去洗洗吧。”
任伟一动不动。
“你可以把浴室的门反锁。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放松下来,咱们谈谈。”
任伟还是不动。
“别挑战我的耐xing。真的。我自己都没信心。”
任伟从chuáng的另一边下去了,向浴室走,然后重重的带上了门。
彭勃若不说,他都意识不到自己需要泡个热水澡。脏不脏暂且放到一边,那种不堪负重的疲惫感正在每个毛孔里叫嚣。
脱衣服的时候,任伟从镜中审视着自己:脸上的青紫还在,就像疼痛也还是那么显而易见;脖子上的抓痕结了痂,愈发触目惊心;身上的淤青倒是浅了一点,青色已泛huáng。
浴缸放水的声音单调而乏味,一如任伟所注视的那镜中人。
关掉水的霎那,任伟听到了音乐声,“I've been sittin' here,tryin' to find myself,I get behind myself,I need to rewind myself。Lookin' for the payback,listen for the playback,They say that every man bleeds just like me。And I feel like number one,yet I'm last in line……”
Kid rock,only God knows why。
这是门外的那个男人喜欢听的东西。
任伟躺进了浴缸,有些出神。
“……So I think I'll keep on walking,with my head held high。I'll keep moving on and only God knows why,Only God……Only God,Only God knows why……”
“任伟。”
音乐声小了,任伟看到了毛玻璃上映出的轮廓,看着那人影渐渐贴着玻璃背靠着它坐了下来,“我不相信你一点儿都没喜欢过我。也不相信你跟我一起只想要xing。你承认吗?”
任伟咬了咬嘴唇,没有发声。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面对我呢?也不面对你内心真实想要的东西。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但你却说你喜欢颜瞻。任伟你喜欢颜瞻什么?他做什么可以做的比我好?”
面对任伟的沉默,彭勃像是并不在意,继续说道:“任伟你得承认,我从没勉qiáng过你什么。自始至终,我尊重你、我给你选择的权利。至少以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喜欢别的男的,也知道你对他无法自拔。我也尽量让自己做到包容你、体恤你,我喜欢你是我自愿的,我没要求你一定要喜欢我。你跟他jiāo往的时候也好,他离你而去也好,我都愿意让你依靠。但是任伟,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当你可以再次选择的时候,你就是不选我?他拍拍你的肩,你跟他走了,我认了。那为什么他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你还是不能接受我?颜瞻他到底算什么?你难过的时候、你伤心的时候,他为你做什么了?任伟,我们就算讲先来后到也没他cha脚的余地吧?他到你身边,我已经在了。我究竟哪儿做的没他好?凭什么你可以这样伤害我而去维护他?别说你没维护他,那太虚伪了。你比我清楚,我不在的时候,你为什么肯乖乖待在这儿。”
任伟始终沉默,彭勃又点了一支烟,他背靠着浴室的玻璃,两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
“任伟,你回答我,你说啊……”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而后,一切又再度被安静所笼罩。偶尔,任伟能听到音响里传来的高阶音符。
后来任伟擦gān了自己,换上了柜子里新的、柔软的白色浴袍,放掉浴缸的水,蹲在浴缸旁看着那由池底形成的漩涡,出神。
“任伟,我爱你。你知道吗?我说了我一辈子背着你,我就不会半途而废。就算你再混、再会伤害人,我都认了。为什么就算这样你也不愿意?你到底怕什么?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玻璃门被拉开,彭勃回头,他看到任伟的头发上、脸颊上还挂着水珠。他看着他缓缓的蹲了下来,“你看着我,看着我的脸。”任伟的话语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怯懦,他的声音平缓而冷静,“还有脖子。看的清吧?我选择颜瞻,是因为,他从来不会伤害我。即便他从我身上一无所获,他也不会伤害我。非但不伤害,他还义无反顾的继续付出,无论我是怎样冷漠、怎么自私,他都不以我的回报作为他爱我的衡量。你说过,我不懂爱也不会爱,彭勃,我承认。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的我,你认为我伤害你、对不起你所给予我的感qíng,但他不这样。所以,我选择他。我也愿意对他付出感qíng。因为他打动我了,他值得我……付出我的qíng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