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的言论是一道利器,这里的住户商家都是底层小百姓,无法接触领导,又容易盲目跟风,最易扇动,因此何洲不过买通了一个工人,一传十十传百,便掌控了舆论风向。
近几日,出站口位于英慧路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头两天商家还不相信,誓死也要熬过去,后两天议论声更响了,家家户户都在算账,算到最后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现在房价尚未回落到最低点时卖掉,这样并不会亏本,反而仍旧能赚一大笔,只不过比先前房价哄炒时要少得多,问题是根本没有房地产商来这里问价。
孙父从派出所里出来,脸上青青紫紫,他清楚旅馆没法退还了,一时怒火攻心,一时悔恨jiāo加,回去后他在chuáng上躺了两天,孙母一边照顾他一边和孙迪商量,孙迪早将自己的存折藏了起来,出主意道:“我本来就叫你们别买别买,可你们听我了吗?现在赶紧卖了,还不会亏太多,高利贷的钱也借了没多久,利息能有多少,赶紧卖!”
孙母犹豫不决:“高利贷借得多,利息其实也不少,我跟你爸算过,亏都亏死了,你是不知道,之前这儿的房价炒得有多高!”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孙迪想想办法,孙迪哂笑,她出了大半的钱,亏也是亏她的,父母平白无故赚了一大笔,结果还是只盯着高额回报。
孙母最后只得到了“赶紧卖”的建议,挂断电话后她唉声叹气,过了片刻与孙父商量,两人都愁云满面,现在谁还会要这里的房子?
天无绝人之路,第二天竟然有人对孙家旅馆感兴趣了!
来人瞧起来二十多岁,肥头大耳,说是自家亲戚想经营旅馆,指着孙母贴在外头的出租牌子问卖不卖,孙父和孙母对视一眼,动起了脑筋,先是鼓chuī这里的房价,又说这里生意好,对方扔下一张名片就走了。
孙父和孙母还以为终于守得云开,只要对方再压几次价,他们松口就是,不过时间走得快,他们险些忘记了高利贷。
不过半个月,高利贷就上门追债了,这半个月的利息令人咋舌,旅馆外头的光膀大汉晃了几圈,孙家欠钱的消息一时又传的沸沸扬扬,众人唏嘘,怪只怪出站口的事儿传开了,再也没有商家问津这里。
彼时何洲正在打电话,低声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孙回含着冰激凌跟符晓薇聊天:“学校肯定不会开宿舍,最早也要一个礼拜后才开,那你只能住宾馆啦?”
符晓薇气鼓鼓道:“太烧钱了,要不我住你家旅馆吧,给别人赚还不如给你家赚!”
孙回一愣,冰激凌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了,何洲站在她的身后,捏了捏她的肩膀,垂头看着她。孙回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才笑着开口:“可惜赚不到你的钱,我家旅馆装修停业!”
符晓薇失望地大叫一声。
何洲将她抱进怀里,握着她的手吃了几口冰激凌,孙回低落道:“还有三个礼拜就开学了!”
何洲抬着她的下巴道:“嗯,赚了多少钱?”孙回报了一个数,何洲又问:“身份证带着吗?”孙回点点头,何洲一笑:“生活费赚到了,学费我先借你,身份证也有,可以去报名,好好读书拿奖学金,这不是很简单的事qíng?”
孙回想了想,还真是很简单,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何毕自寻烦恼。
另一边的孙家旅馆终于熬不住了,谁都知道高利贷恐怖,原本只想着最多一个月就能还钱,可现在卖房的事qíng根本没有眉目,这借的又不是几千几万的小数目,利滚利足以bī死人。
这天孙母算完账,急的直掉眼泪,再滚下去孙迪出的那份钱就真的保不住了,他们辛辛苦苦大半个月,到头来不但分文没有捞着,反而是真真切切地倒贴了。
于是在熬了几天之后,孙父和孙母终于撑不住了,为了结束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远离破产的威胁,他们咬了咬牙,终于将旅馆卖给了那个肥头大耳的年轻人。
可就在手续办完的第二天,竟然就有商人踏入了这条临近车站,有些破旧的街道。
听说这位黎姓商人是海州人士,沿海一带许多人都做进出口贸易,九十年代活跃于沿海的那批商人如今早已发家致富,黎姓商人便是其中之一。
他给出的价钱适中,不高但也绝对不低,与商户们的心理预期差不多。见过他本人的商户对邻居们说:“口音是闽南的,四五十岁,个头矮,一看就是bào发户,他带着属下来的,大老板哪里有空,就让属下跟我们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