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尘子走进去,先是对着刘勇的照片行了一礼,而后突然拿衣袖擦了擦香案。
那上面厚厚一层灰,一擦,效果对比qiáng烈。
刘骁脸上有点挂不住:“最近太忙了,没打扫……”
这是说谎,真相是父亲去世后,他连这间屋子都不太敢进来。
不光他,“单身狗”组合也只敢在门口逡巡,丝毫不敢越界,仿佛屋里那个人还在,还会因为枕头上的猫毛和狗毛踹它们一脚似的。出尘子轻轻一哂,抬头看了刘骁一眼,那眼神,仿佛他已经看穿刘骁。
刘骁心中微颤,心想也不知他道行是否高深,怎的这眼神像他早就知道我想什么?
人虽好看,但毕竟头一次见面,被看穿的感觉不好。刘骁下意识找借口躲:“那个……坐了一晚上火车累了吧?我把热水器打开,待会儿你洗个澡吧。”
出尘子颔首一笑:“多谢。”
刘骁转过身,没出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低沉的诵经声。他回过头,只见出尘子撩起袍角,席地盘腿而坐,眼睛微眯,口中念念有词。念得什么,他不知道,猜也猜得出来。大约是助他父亲往生极乐的道家经文吧。
刘骁对佛道基督等等一切宗教向来嗤之以鼻,可不知怎的,看着这道士千里迢迢上京办事之余,还惦记着父亲许久未曾寄信,不知是否安好,他突然觉得,这帮道士还挺有人qíng味的。
出尘子一篇经文念完,水好了,刘骁正抱着浴袍在外头等他。
“这是洗头的,这是香皂,这是沐浴露,这是你的毛巾,新的,没用过,还有浴袍,也是新的。”刘骁挨个给他介绍,“热水器会用吧?往这边,热水,往这边,凉的。你要不会用就叫我,我……”
“会用的。”出尘子笑道,“观中也有热水器,跟你家一个牌子?”
一句话把刘骁噎那了——他老觉得出家人肯定茹毛饮血,跟现代社会脱节,没想到人家也用热水器。
“成吧,”刘骁说,“你洗着,有事喊我。”
出尘子低头道谢,客客气气地接过浴袍,关上了门。
刘骁坐在茶几跟前吃饭。
吃的自然是宫保jī丁盖饭,有点凉了,味道还不错。俩猫从狗背上跳下来,逗耗子玩去了,金毛老老实实蹲在他旁边,一边看着他吃,一边用鼻子拱他。他倒了杯水,把jī丁蘸进去涮了涮,把所有佐料都涮掉了,放在手心里。狗狗舌头一卷,吃了进去,吃得直吧唧嘴,还想要。
早过了饭点,刘骁没那么饿,打开电视,找到他最喜欢乐队的演唱会,就着下饭。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其实声音很小,可刘骁还是莫名觉得欣喜。
父亲走后,这屋子好久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了。
吃饱喝足,刘骁想来根烟,怕熏着道士师叔,忍住了。正寻思着呢,出尘子洗完了,拉开浴室门,走了出来。
长发及腰,锁骨深陷,这一幅美人出浴图差点叫刘骁硬了。
偏偏出尘子还毫无自觉,温温柔柔地对他笑:“不好意思,热水被我用完了。”
刘骁空窗好些年了,忙于赚钱无心恋爱,今天偶然动了凡心,也发乎qíng止乎礼,仅限于对美的亲近与欣赏,然而出尘子再这么笑下去,他就要shòuxing大发把持不住了!
他一把搂住自家狗狗,说话声音都直颤:“啊没事,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别冻着……”
“不会冻着的,有暖气。”江西人出尘子长声感叹,“暖气真好啊,我们在观里一般用电暖气,都不敢开,太费电。”
那你留在北方吧,每年的取暖费我给你jiāo了!——刘骁想。
刘骁叫出尘子睡自己的屋,他去父亲的chuáng上睡。单身汉的生活大家可以想象,尤其是家里养了这么多只动物的单身汉。刘骁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换了chuáng单被子枕头,一直没舍得用的新枕套也主动拿出来给美人用。等他都弄好了,一出门,出尘子盘腿坐在客厅打坐。
刘骁短发,家里自然没有chuī风机这种东西。出尘子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背上,洇湿了乌青色的棉布道袍。他丝毫不觉,两手捏一个莲花诀,嘴唇瓮动,双目微闭,入定仙人一般。打坐了一会儿,猫儿懒洋洋溜达过来,枕着他打了个呵欠,他微有所动,低下头,爱怜地揉了揉猫儿的头。
那张莹白如玉的脸在灯光下仿佛自带柔光。
然后他抬起头,对刘骁又是轻轻柔柔地一笑:“有劳师侄了。”
刘骁半晌没说话,好不容易找回心跳,快崩溃了:“你……你以后能不能别老这样笑?”
“嗯?”出尘子没听懂。
刘骁一跺脚:“唉听不懂算了。晚安,睡觉!”
他抬腿进了隔壁房间,三秒钟后,开门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