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者的蜜糖_作者:何清眠(30)

2017-02-21 何清眠

  仿佛他是缠绕着粗壮的橡树而生的菟丝子,贪婪地霸占本该属于树的阳光和空气,慢慢地悄悄地收紧细嫩却纷乱的枝蔓,一点一点地将橡树笼罩在由自己的蔓叶所构成的暗不透光的樊笼里,直到榨gān最后一点养分。此时他本该像个厚颜无耻的偷窃者那般为自己的杰作而窃喜,却看到橡树拔出他的根系主动递到他面前,面带歉意地说:“对不起,这是最后一点儿了。”
  他感到自己不知餍足的丑陋模样□□地展示在男人面前。
  雍山山慌张地低头扒饭。
  男人看着突然qíng绪低落下去的雍山山,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好给他夹菜。
  “慢点吃。”
  雍山山的大脑越来越混乱,男人越是对他温言细语,他就越是惊惶失措,在凌乱纷扰的记忆里越陷越深。
  眼前一片灰蒙,他好像看到男人那双永远饱含深qíng地眼睛变得冷漠又绝qíng,嘴里还说着更伤人的话:“你这样子真下丨贱。”
  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妄,细细密密的冷汗爬上他的额头,雍山山惶恐地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手和急促的呼吸。
  “咚!咚!咚!”心跳的越来越大声,好似敲锣打鼓地昭示他的不堪。
  ——我不会喜欢你的。
  ——脱光了也没用。
  ——你死心吧。
  痉挛的双手捂着耳朵,他咬紧牙关,从喉咙里艰难地钻出几个字:“……我不……”意识混混沌沌,眼前的光线也明明灭灭,耳边有人在说话,声音模模糊糊,怎么也听不清。
  他只能感觉到身体滑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梦里有个光头粗鲁地拽着他的头发,说的依旧是那些听过千八百遍下流的话:“你瞧瞧你自己,长得一脸狐媚样,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搞过。”
  连日的药物折磨让他疲惫不堪,骨骼肌ròu难以协调,只能象征xing地挣了一下,仍旧挨了一巴掌。
  “别他丨妈乱动!”那个人好像发现了新的玩法,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张照片在他眼前晃了晃:“哟,这男的谁呀?搞过你?他那玩意儿大不大?gān得你慡不慡?”
  他瞪大眼睛,之前所有遭受过的侮rǔ都没有此刻令他难受——那是他放在钱包里的他和林秦的合照。
  “你、你混蛋!”他不会骂人,从头至尾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不痛不痒的词。
  “唰啦——”光头把照片撕了。
  碎片纷纷扬扬落在地上,雍山山拼命地捡,还有一块上面是林秦的脸。他刚捡起来,就被光头连他的手一起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还碾了两下。
  “啊!!!”他惨叫道,感觉自己的骨头已经碎了。
  光头有施nüèyù,雍山山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兴奋。雍山山跪趴在他身前,只要一抬头,就能对上他鼓鼓囊囊的yù望。
  这样的场景已不知道上演过多少遍,雍山山已经麻木了,反抗只会招致更残bào的拳脚相加,幸好光头有所顾忌,不会真的对他做些什么。他跪在地上木呆呆地把破碎的照片收拢在怀里,闭着眼睛。
  光头嘴里骂骂咧咧,永远都是那些话:“吗的,要不是……老子今天就办了你!”
  发抖没有用,哭叫没有用,没人能给他救赎。在这狭小的囚室里,他看不到希望。
  眼前突然漆黑,刚刚被注she了药物的他倒在地上浑身抽搐,面容丑陋不自知。
  蓦地,紧闭的门拉开一条fèng,明亮刺眼的光线,他知道,这不是自由的光。
  “三三?”隐约间他听到有人叫他,身影像极了母亲。
  “……妈……妈妈?”他瞪大眼睛,但背着光什么也看不清,他手脚并用地朝着来人爬过去。
  女人弯腰抱住了他。
  他抬头,果然是日思夜想的母亲。
  “妈妈,妈妈……我好难受。”长时间被剥夺五感以及成瘾xing的药物让他没办法思考,逻辑断裂,只能遵循本能,蜷缩起来,像子宫里被羊水包裹的婴儿,紧紧依偎着母亲,肌肤相贴的真实触感令他安心。
  母亲不再说话,仿佛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他还在震颤的脊背,就像每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而不是cháo湿yīn冷的囚室。
  他有很多话想要跟母亲说,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像个三岁小孩。
  “我很想你……昨天,昨天我也看到你了……林秦,哲哲,我想他了……”
  “话剧很好看,妈妈没去真可惜……他们给我打了好多针……好疼……”
  他卷起袖子给母亲看,想要母亲像小时候那样给他揉一揉,唱着温柔的歌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