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至少也看一遍……听人念一遍再乱放吧。”李超越站在卧室门口急得几乎要跳脚,“脱衣服,我看你标记器。”
许苡仁立刻哑了火:“……”
之前在研究基地时,周围杳无人烟冰天雪地,似乎能把人的杂念尽数凝结,野生动物的繁殖期都比别的地方的短几个月。李超越或是埃尔维斯要看标记器示数,他觉得无比正常,能够配合自然,一说脱衣服,他就心无旁骛地脱了躺下——可是此时此地,换做在红尘人间气息浓厚的卧室里,气氛就显得异样了,好像有许多奇怪的念头和回忆,未经允许就开始旁逸斜出。
两个人,一张chuáng。这怎么能……脱衣服?
“快点脱。”李超越催促他,“你也太不注意了。”
许苡仁真心诚意地说:“……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你arf的时候还跟我说你挺好的呢,我走了两分钟你就晕倒了。”李超越走了进来,“躺chuáng上,我看看。”
“……”许苡仁百口莫辩,他当时自我感觉明明是想睡个回笼觉才睡着的。
他身上穿了件休闲衬衣,外面是套头的羊绒衫,这个衣服从上往下解扣解不到标记器的位置,只好从下往上掀,几乎要把整个衣服掀起来。
“再往上点,衣服挡光了。”许苡仁躺在chuáng上,李超越单膝跪在chuáng边,自言自语地俯身撩起衣摆道,“你这chuáng太矮,看不清啊。”
许苡仁:“……是你挡光了。拿手机照个亮。”
李超越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许苡仁仿佛听见了什么熟悉的声音“滴”地一响:“你……”
“哎呀,你这数据还真挺好的嘛!餐后一小时十个点,说不定比我还低呢,两小时后再看看吧。”李超越又看了一会儿,拍了他腰侧清脆地“啪”一声响,“行了,起来吧。”
许苡仁感觉他家空调温度开得太高了,正对着chuáng,chuī得他脸上一臊。
他赶忙放下衣摆,岔开话题:“说了没事。我苹果呢?”
李超越坦然道:“我吃了啊。”
……买了一大兜苹果,他要吃不会自己再削个吗?
许苡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介意一个已经被吃掉大半的苹果的去向,只感觉腰上刚才被他拍了一把的地方长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受到检阅,至今有点紧张,脸也更热了。
李超越单腿盘坐在了他chuáng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许哥,有点矫枉过正哦。”
许苡仁:“什么?”
“没什么啦。”李超越伸了个懒腰,“我走了,你自己注意点,别乱吃东西。”
许苡仁:“等等。不是说两小时后还要看标记器?”
李超越:“哦,那……”
“住这吧。”许苡仁起身整了整衣服,道貌岸然地说,“住几天也行,住到你那不‘冷’了也行。”
——酝酿了半个晚上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他却觉得更加紧张。
看不到李超越的表qíng,可怎么也听不到他的回应?难道自己说迟了?
可不是么,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一时意气离家出走,因为没钱又想找地方住,只好挨着个的朋友问——他这么大的人,肯定是好不容易找了个自以为关系铁的朋友才开了口,却还被人考虑了一晚上才答应,放谁谁都心里不舒服。
……刚才那顿不会是“我敬你多年来关照”,割袍断义的散伙饭吧?
许苡仁本来还只是有点后悔,现在立刻要绷不住,恨不能请人裱个“两肋cha刀”的横幅挂在自己chuáng头时时自省。
他几乎要去抽屉拿放大镜看李超越的表qíng了,这才听到沉默的那人犹犹豫豫地开口说:“这都没出‘三九’呢,还要冷好几个月。”
“那就住几个月。”许苡仁大喘一口气,跟查完考试成绩一样如释重负,“明天把你东西都拿来。”
——新人要融入一个圈子肯定需要一些时间,更何况一个他这样年轻且名不见经传的小研究员?他个xing鲜明,充满活力和未知的可能,大大咧咧的xing格有诸多棱角,被现实打磨起来一定异常痛苦。
在沈医大研究所的时候还有徐教授帮他说话,身边有同学给他帮衬,到了聂氏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比他资历高经验多的前辈比比皆是,谁和他也没多一层的关系,想说得上话难于上青天。
他又没有权势任何背景,别人要真想挤对,岂不是易如反掌?
并非才华横溢、卓尔不群的人都能施展抱负,要从一个社会关系里牟利必然要遵循其中的规则,不说玩得转,至少也要通晓其中关节。至于人际关系相处差劲的、屡犯别人忌讳的,很有可能自己葬送自己前程,这样的实例比比皆是,冯唐李广,阮籍嵇康,怀才不遇的,一耽误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