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她意料的,封轻云看着她的眼神中并不是痛恨,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更加令人难以捉摸的qíng绪。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彷徨。
然而现在,她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与封轻云默默对视着。
下一秒,封轻云就向着隐隐察觉到不妥、回过身来的小皇帝深深地行了一个礼,也不等小皇帝说些什么,他起身,径自向着她走来。
小皇帝将他拦下:“封卿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这一举动像是表明了什么似的,让封轻云停住了脚步,只敢用忐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向身后的迟墨望去,嗫嚅道:“微臣……微臣只是想与――”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小皇帝困惑且怀疑的目光下这才又继续道,“与迟墨姑娘说句话。”
不等小皇帝开口,迟墨却已经走到了过来。
“见过陛下,太傅大人。”
虽然和小皇帝是很熟,但毕竟是在外面,总是要装一下的。
只不过她虽有心,奈何她身边却还站着一个对谁都不以为意的国师大人。
她一只手被他握在手心里,正要屈膝行礼,就被他微一用力,扯进了怀里。
他说:“你既是我的妻子,又何须跪拜他人。”
这简直嚣张得没边了。
只是再怎么嚣张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小皇帝qiáng抑下怒气。
他也不想,穆临寒先前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举动何数之多,为何他却偏偏只为这一次而大动肝火。
“荒谬!荒谬!”
出乎意料的,却是封轻云勃然大怒,找了穆临寒的怒茬头。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堂朝下波诡云谲,你以为你真是权势到了只手遮天、一步登堂能对陛下如此不敬嘛!若你单只是承着先皇的诏令便也就罢了,如今却还让――让迟墨姑娘与你一道,你是想让她被千夫所指吗!”
小皇帝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封轻云的话里话外听上去会是如此护着迟墨。
按理说,他当初执意拆开迟墨和封丞逸,又是派人追杀,最后生生bī死了自己的亲子――这前因,怎么也不该结出这么个后果。还是说,封轻云实则另有盘算?
小皇帝禁不住将他说的每句话都含在心中推敲了一番。
封轻云半点没意识到自己的真心实意在别人看来会是另有目的。
他看着穆临寒,许久,才缓下了声音道:“年轻人行事必是要高瞻远瞩,切忌过于傲慢,否则,受伤的总会是身边人。”
要说前半句话或许是责罚,那么后半句就一定是前辈对于看好的后辈的殷殷嘱咐。
在场的人都是摸不着头脑,只有一个清楚了前因后果的穆临寒不动声色,对着封轻云颔首道:“无人可从我手中伤她分毫。”
这是他近乎自负狂妄的自知之明,傲慢得不可一世。
就算对感qíng懵懂一知半解又如何,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上知天文,明yīn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抱膝危坐,笑傲风月。
所以,这注定他要等很久以后才方知晓,这世间最锋利、伤人最深的武器,不是权势、不是钱财,而是qíng。
qíng之一字,一笔一划动手皆伤。
然而就在封轻云觉得气哽的时候,他却又说,“多谢太傅的好意。”这就显然已经是有几分退让的意思了。
要知道,就是对着小皇帝穆临寒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句话简直是破天荒了。
别说是小皇帝,就是封轻云也是觉得有些讶异。
穆临寒不想多说什么,他折下迟墨发间方才被他簪上的桃花,松开了手,“若太傅想与迟墨说些什么,那便说吧。”
迟墨偏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手捻桃花轻置唇边,缄口不言。
知道穆临寒怎么都不会害她,迟墨索xing不再去想他这么做的意思,慢步走到了封轻云的面前。
他隐在宽袍下的手指几乎都在颤抖。
就是那一袭青衣如雪长发的女子迎着光走到他面前时,封轻云的眼圈一瞬间红了起来。
他死死地捏着手指,稳住浮动的声线故作冷静地说道:“迟――”然而再多的设防却在口中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又全部塌陷。
封轻云死咬着牙关,脑中一片空白,缓了许久才随口接道,“――墨姑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