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过渡期_作者:苍梧宾白(10)

  苏达一头雾水地问:“这能说明什么?”

  江可舟道:“听起来他是嫌我想尽快结束,觉得我一心要离开他。这倒是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你也知道,叶峥身边不缺人,而且多得是恨不得巴着他一辈子的,他也没见得有多上心。仅仅因为我没有抱他大腿表现出恋恋不舍就决定要分手,这不合常理。而且以叶峥的xing格,他要是真这么想,一定不会在合同期满之前就把我踢了,相反,他会用各种办法拖着我,看我憋屈他才高兴……你瞅我也没用,他就是这种人。

  “刚说的这种qíng况,前提是‘我要走’;还有一种qíng况,是‘我不想走’,叶峥那句话在这个qíng景下,就变成了一句反讽。从他直接分手的决定来看,他应该是觉得我要赖在他身边不走。”

  “与我的本意背道而驰,这里面可大有文章。”江可舟转着手中的饮料杯,“叶峥就算不是确信、也应该是相信我不会留在他身边的。但他跟被洗脑似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就让人有点怀疑了。”

  苏达脸上混杂着肃然起敬与恨铁不成钢:“江小船儿,你就是去搞刑侦都比现在qiáng。死守着那小破公司有什么用?你来我公司,不说别的,明年你就能换辆车。”

  “再说吧。”江可舟笑笑,“分手前一天我收到几条匿名短信,叫我别不识相妄想攀高枝,现在想起来也很有意思。我恐怕是挡了谁的路,所以不巧被pào灰了。”

  苏达瞬间紧张起来:“cao,我去给你查查号是谁的?”

  江可舟笑着摇头:“估计查不到。你看,我就是当个被包养的还这么多事,你们公司要是还缺祸害,我倒可以考虑一下。”

  Chapter 5

  大保健功效显著,江可舟晚上睡了个好觉。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他又梦见了跟叶峥的初次相遇。只是这一回梦里多是碎片场景,断断续续如雾里看花,连之前那种令人头皮发麻如影随形的恐惧也不真切了。

  大概时过境迁,伤痕终于开始结痂。

  城北旧城区的东南角上堆砌着几栋破破烂烂的筒子楼,违章建筑和垃圾堆到处可见,楼间距窄小的可怜,老旧电线和晾衣绳把仅有的小块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年久失修的水泥路面崎岖不平,三步一小坑十步一大坑,别说普通人,野狗在上头跑都容易崴脚。

  这里yīn暗、脏乱,住满了没人养的老头老太太和穷的叮咣乱响的无业游民。它像一个阳光照不到的yīn沟,贫穷与细菌伴生,cháo湿发霉的气味留驻在每个角落,似乎也烙在每个人的灵魂上,这使得他们走在人群中都要低眉垂首,仿佛与生俱来地矮人一等。

  相比其他没人管的野猴儿,幼年时的江可舟简直是yīn沟里的一朵奇葩。他在筒子楼里住了十来年,除了比同龄人清瘦一些之外,长得竟然很茁壮。他的衣服旧却整洁,口袋里总是装着一块gān净的手帕;xing格温和,学习成绩也很好,从不跟那些咋咋呼呼的小崽子一起翻墙蹚水,每天准点回家帮他妈做饭。

  江妈妈温柔而贤惠,每天都把家里打扫得gān净整齐——哪怕这个破楼四处落灰、玻璃永远擦不gān净。她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但她只有一条腿。

  她二十三岁那年出了车祸,右腿自膝盖往下被截肢,当时已经谈婚论嫁的男友不愿意要个身有残缺的妻子,家里人怕她嫁不出去,便急急忙忙地给她找了一个大她十岁的工人。结婚头一年就有了江可舟。

  从能记事起,江可舟就没见过他爸清醒的模样。

  他爸每天的工作就是抽烟喝酒打麻将,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对他们从来没有好脸色,对江可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讨债鬼,滚一边去!”

  江可舟不是没怨恨过,孩子的恨甚至比常人能够想到的更持久浓烈。有好几次他躲在厨房里,隔着一道门听外面鼾声震天,手里紧紧地攥着菜刀,拼命克制着冲出去宰了那个被酒泡糟了的禽shòu的yù望。

  有一次他气得太厉害了,手抖得抽筋,菜刀没拿住,一下子掉下来砸在脚背上,锋利刀刃瞬间给皮ròu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江可舟刚开始都没感觉到疼,鲜血涌出来时他一低头,看到血把地面染得通红,那些在他胸中鼓噪涌动、几乎要破膛而出的激愤,一息之间突然平静了下来。

  怔愣只有一瞬,疼痛很快开始蔓延,占据了全部感官。他站不住了索xing就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抱着腿愣愣地看伤口,越看越困。他那时已经不小了,一边眼皮打架一边心想:“要是我死了,是不是就没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