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乐的胸口被未繁的言语轻轻地撞击了一下,跳乱了拍子。
我们……
当未繁说出“我们”这两个字时,那包含着自己、也包含着他,两者相依共存的字汇,便叫邵乐窝心了起来。
驱车前往医院,挂好复健科的门诊,他们搭电梯上七楼将候诊单jiāo给复健科的护士后在一旁等候。
护士将单子拿了进去,似乎在寻找邵乐的复健师,趁着空档,无聊的未繁上下打量着这间医院的复健门诊。
医院七楼的一整楼都是复健科范围,外面有玻璃门隔着,看得见里头正在使用复健器材的病人,也看得见护士和穿着白袍的复健师走来走去。
一大堆专门的电子仪器和电疗设备,加上一张张的病chuáng和牵引器。有几处地上还铺着软垫,患者在私人复健师的指导下,在软垫上进行翻身和坐起的训练。
未繁看那些在翻来翻去的人都咬牙切齿地,动作十分缓慢,有的就算成功坐起来,也摇摇晃晃地无法稳住自己。
突然间,一阵如雷的哭声响起,某个正在练习翻身的中年男人受不了肌ròu无法自由控制,怎么坐都坐不起来的打击,崩溃地哭了出来。他身旁的复健师不停安慰他,拍着他的背,要他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正在大哭的男人整个人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前胸着地,屁股翘起,双膝跪在地板软垫上。他的身体歪向一边无法调整回来,整个人因为力气用尽而往旁边倒去。
未繁看着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旁边还停着一辆电动轮椅。那个男人似乎胸部以下都无法动弹,连手臂也都没有力气。
未繁想像着中年男人之前的模样。或许他是个开货车的司机,原本能正常走路,但却因为车祸受伤所以几乎全身瘫痪。本来还不肯接受现实的人,来医院进行复健时才发现手脚真的已经不听使唤,甚至连原本简单的翻身动作都变得如此困难。那种qiáng烈挫折感令他难以忍受,所有委屈与不甘愿一次爆发,所以才哭得这么凄惨。
未繁噤声不语。发现复健这条路是多么痛苦,这个地方简直是人间炼狱。
护士从里头带来了一个二十五六岁,身材娇小,大概才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的女复健师。
复健师的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头发绑成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挺是清慡。但是一张脸没有笑容,眉毛有棱有角,眼睛很大看起来颇有气势,身上弥漫着医师这种专业人士的权威感。
“邵乐?”复健师看着轮椅上的邵乐,问了句。
邵乐点头。
“家属要进来一起参与复健吗?”复健师又看了看旁边的未繁。“初期我们一般是不建议,因为对病人的心qíng会有些许影响。”
“不不不!”未繁连忙摇头。“我在外面等他就好。”他不想涉足人间炼狱,那光是用看的就觉得万分痛苦,他受不了的。
“那好。”复健师合起了邵乐的病历,跟着对邵乐说:“我先自我介绍,我叫郭暮霭,从现在开始,是你的专属复健师。我看过你的病历,虽然因为七年前手术曾经接合受损神经,但是因为没有早日接受复健治疗,所以即使有手术也等于没手术一样。等一下我们会先进去里面进行会诊,跟着就可以排定复健项目与内容。其他的患者我是建议一周来医院三次,但你的qíng形,我会希望你一周五次。现在最需要的是先让腿都萎缩的肌ròu再度长回来,一周五次对你的病qíng会有比较大的帮助。”
邵乐点头。他早有想过复健的过程不会太轻松,但是只要能够站起来,让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不依靠别人过日子,他都无所谓。
他不想放任自己继续萎靡,他还得带回被后母夺走的弟弟妹妹,将父亲留给他的家重新要回来。
“郭医师,请问他的qíng况,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未繁cha嘴问。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最主要是看患者复健的qíng形。我们有病人也是复健一年以上就能利用支架自行行走不用轮椅,所以只要努力复健就会有机会。”她这么回答。
接着护士推着邵乐的轮椅和郭暮霭往里面去进行会诊。心qíng不太平静的未繁于是跑到楼下便利商店买了包烟,站在外头抽着。
看那个女医师模样挺严肃的,邵乐跟着她肯定不会太好过。
在外头chuī了三个多小时的风,天都快暗了,但却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邵乐下来。未繁不禁开始担心这所谓的复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训练,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