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惟明的房间探了一下,摸摸惟明的额头,发觉竟兴起些热度,「你感冒了。」他拉起被子替惟明盖上。
大概是下午的雨吧,淋湿又跑去chuī冷气,谁都会病的。
「睡一下就好了。」惟明的眼闭上,累得再也睁不开。
他在chuáng边待了一会儿,发觉这么杵着也没用。到外头四处翻翻,感冒药放哪里也不晓得。惟明病了,他突然完全失了主意。
最后,他打了通电话,几个小时后,天黑,女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按门铃。
他开门让她进来,有些,过意不去,「除了妳之外,我不晓得该找谁」。
女人优雅地笑着,将买来的东西拎进了厨房。她拆开电子体温计的外盒包装,以猫般轻盈的脚步声入了惟明房里,几分钟之后才出来。
「三十七度八,他发烧了。」
「怎么办,要不要带他去看医生?」他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女人来来回回,处理一切事qíng。
电锅里,煮好带来的稀饭热上了;药,惟明也吃了;牛奶和一些流质食物放进冰箱里,她,俐落地处理好一切。
而他,什么也不会,只是看着。
「这点热度没关系,明天就会退的。我把药放在桌子上,你记得四个小时让他吃一次。」女人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地温柔,软绵绵,她的心是水做的,待他好得不得了。
「我送妳回去吧!」忙了阵,事qíng告一段落,他如是说。
女人摇了摇头,把电子体温计投入他的口中。体温计哔哔了两声,「三十八度半,你烧得比他还厉害,耳朵好红。」
「没事,我身体好,就算发烧也没关系。」抗压xing高,抵抗力特qiáng,他可有个外号叫蟑螂,打不死的蟑螂。
「自己注意一点,早些休息!我等会还有公事要办,司机在楼下等着,我先走了。有事的话,直接打行动电话给我,就算开会我也不关机的。」女人摸摸他的脸颊,笑着。
「嗯,我如果有事会找妳。」他将女人送出了门口。
临关门前,女人又回过头来,「对了,公司下个月会把我调去旧金山分部。」她凝视着他,「没个三五年,可能回不来。」
他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旧金山离台湾很远,美国那种环境,我不习惯。」
「你只管点头摇头,其余的,我会帮你打点好。」她再说: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才想带你一起过去。在那里你可以受最好的教育,拥有最好的生活环境,一切,都比你待在这里好上太多了。除非你说,要我自己一个人离开,否则,我都只想着要如何和你在一起。」
他不摇头也不点头,「惟明正病着,等他好一点,我再和妳联络吧!」
「还是,你爱着他,比爱着我多?」
「我不爱他。」至少,他是如此觉得。
「是吗?」女人又笑了,「也许趁着这几天,你该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爱着谁,而谁,又是最爱着你的那个人?」
关上了门,他跌回沙发里。
开了电视,卫视中文台播着樱桃小丸子,他眼睛注视着萤幕,却完全,不知道里头到底在演些什么。
他想起淳安说过的话:要不就让他上,要不就离他远远的。
现在,有机会可以离开了。只是,离开了惟明,却还是到另一个女人的怀里让她照顾。其实,他只想尽早独立。十六岁这个尴尬年龄,什么事qíng都想做,却什幺事qíng也做不来。
会不会,和谁在一起都一样,到最后,最想逃避的,是这个无能为力、无所事事的自己?
原来,他只是不想,依赖着谁而存活。
惟明对他的无微不至,是他觉得自己无用的最大原因。
过了半晌,惟明从房里出来,看了下四周,便问:「谁来过?」
「我女朋友。她送感冒药和一些吃的来。」惟明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如果没提议去吃火锅,惟明也不会感冒。有点自责,他心里不舒服。
「外面不是还在下雨?」
「已经停了。」
「是吗?」惟明来到他身边坐下,有些疲倦、有些倦意。
「你不去睡跑出来gān什么?」他摸摸惟明的额头,烧还没退。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走了。」喉咙有些gān,连说话声都是沙哑的。惟明湿润着眼盯着他瞧,那张娃娃脸有着彷徨、有着不安,一点都看不出是二十六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