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唐楚一点点头,想离他远一点,这个人怎么这样,一出现就挨在了他身上,而且好像身上还热乎乎的,像狗一样。
他刚向一边不动声色地躲了三公分,贝浩图就紧紧贴上,“我叫贝浩图,跟你是室友。我帮你拿包?别客气,以后还要在一起住上四年呢!自家兄弟。”其实也不怪贝浩图,伞就这么大,不挤在一起就要被雨淋着。
唐楚一没吭声,忍进了寝室楼。贝浩图帮他把手里的皮箱拎过去,直拎上四楼,“这间,432。今天没什么事,明天体检晚上导员开会,后天jiāo学费,哦,寝室用的东西我都帮你领回来了,七号军训。”
“谢谢。”唐楚一低着头说,想把这个火炭一样热qíng的贝浩图挡在方圆一米之外。他脸上的表qíng一直很冷,连看都没看贝浩图一眼,不过不管他看着什么,眼神好像都是痛苦忧伤的。
贝浩图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盯着唐楚一的脸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关切地问道,“同学,你是不是胃疼?”
唐楚一终于抬起头来,他盯了贝浩图足足一分钟,好像有点想揍他,“我长了一张像胃疼的脸吗?”
贝浩图无辜地瞪大眼睛,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唐楚一愤怒地转开头,把包丢在寝室唯一空着的那张chuáng底下。拉高自己的T恤,刚要脱下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我换衣服你在这里看什么?”
“那要不然我去哪?”贝浩图一愣。唐楚一也愣了一下,四处看了一眼,也对,这里是寝室,只有一个房间,外加一个小浴室,是他自己不习惯。他又看了贝浩图一眼,以为贝浩图会说一句什么不好听的话,不过贝浩图咬着下唇笑了起来,转过身去,“OK,我转身回避,你换衣服吧。哦对了,你是最后一个来的,给你剩下的那个chuáng位对着门,风比较大,可能还有点吵,你要是不习惯可以跟我换,我的chuáng位挨着窗户。我睡哪都一样。”
“谢谢你了,我不用换。”唐楚一把湿透了的衣服丢在地上,“我也睡哪都一样。”
“你饿不饿?你还没领饭卡呢,可以用我的。等雨停了一起去吃饭吧?”贝浩图转过身来,热qíng地邀请着唐楚一,对唐楚一的冷淡选择xing失明。
“我不饿。”唐楚一把笔记本放到桌上,一面擦gān头发,一面打开电脑。接下来也患上了选择xing耳聋。
第3章 卧谈
刚离开家跨上大学的男生没一个愿意在半夜十二点之前睡觉的,就是熄了灯也照样还是要胡诌八扯,话题当然从各自的籍贯家庭说起。
山东的老大说自己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一个妹妹。身为独子的刘锐立刻心惊胆战地问他,“你妹妹长得像不像你?”贝浩图正趴在chuáng上摸黑啃一只面包,听到这儿没憋住笑出了声,想象着要是一个女生有他那么大的额头是什么样。
“我妹妹可是大美女,学习bào好,来年也要高考了。贝浩图,说这么半天了,你呢?你家在哪?听你说话没什么口音,是北方哪的?”
“东北,等我骂人的时候就有口音了。”贝浩图噎了一口面包,他忘记拿水上来了,差点噎死,“东北一个山区的农村,我还有一个弟弟,小我三岁,我们那儿从前计划生育特严,当初超生他的时候,我们村里就我们一家是超生的,成了个坏典型,家里被罚得倾家dàng产。我靠,噎死我了,嗯,我来报到之前,我爸卖了头大牲口给我当学费。”
寝室里一阵沉默,连刘锐也没冒出来搞笑,不过最先憋不住的还是刘锐,“二哥,叔叔阿姨都生了个儿子了,为什么还非要再生二胎?”
“因为我的耳朵天生有毛病,听力有点弱。有个先天有缺陷的问题孩子,当然谁都想再生个健康的。”
寝室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唐楚一没参与聊天,大概是睡着了。剩下两个都有点心戚戚然,可是你也不敢对一大男生随便说同qíng的话啊,说别的话?又不知道说什么。贝浩图描述的生活离他们都远的很,他们生怕说错话。老大像尊孔子像似的,天生就不好动,这还好。就是苦了刘锐了,憋在chuáng上装死,半天连翻身都没敢。
贝浩图说的倒是全不在意,那副德行就像在菜市场里说这颗白菜有斑点那个萝卜有点老,“小孩子嘛,听不清就说不清,三四岁还不大会说话,当时的农村人文化水平稍微低了些,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我看着就缺心眼,谁都不爱搭理我。不过我可是天生福大命大的人,我妈妈说我四岁那年,正好有一对外地老夫妻带着个跟我同岁的小孩到我家那儿旅游,说起来那孩子也算是我命里的贵人,我那天就是因为跟他玩了一会儿,人生才有了转折——要不然我现在还在家里掰苞米呢!哈。据说那天是这样的,那小孩分给我一块巧克力,然后费了个牛劲想教我说chocolate,我说不上来,那混蛋小孩就怒了,踹了我屁股一脚,我立刻拧了他的脸蛋,后来我们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刚好被那对老夫妻看见了。我妈还跟人道歉,说我们家这就是一傻孩子,太对不住你家宝贝了,结果人家说这孩子打架挺有章法啊,反应也很快,不像智商有问题,那老夫妻都是学医出身,没多大功夫就看出了我是哪里有问题,跟我父母说你家的孩子不是不会说话,是耳朵听不清楚,才会口齿不清。我妈当时就抱着我哭了,后来他们资助了我父母一点钱,让他们把我带到医院里做了个小手术——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