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几秒钟,才感到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就像我迟来的自知之明似的,终于一阵一阵,将我狠狠扎醒。
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手臂上了药,药膏的味道很难闻,伤口更是疼痛难忍。一道丑陋的疤痕漫延在右臂,我望着它愣愣出神。
现在我住在廉价的地下室出租房里,阴冷肮脏,回想往日种种,仿佛做了一场繁华瑰丽的梦一般,醒来后,现实就和身下的床板一样,又冷又硬。
这时候想起读书时问老道士求的签,那时候鬼神不信,现在却恍惚觉得,也许世界上真的是有命数一说。
烫伤好了一些,我就去找程维,没办法,我不得不去找他。我的身份证和其他一些重要的东西都还落在他家里。
如果要做个了断,我希望是在他结婚前,这样无论对他,对我,还是对李莉,都是一件好事。
临出门前特地封了一个红包,我的工资不多,但我把所有的存款都封到了红包里。我知道我欠他的远不止如此,可这些,已经是我能够给他的全部了。
我还有他家的钥匙,开门进去的时候,程维是在家的,他正坐在客厅,一个人默默地抽着香烟。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他转过头,然后看见了站在玄关的我。
这是两个月来,我和他第一次见面。
我们俩一时都没有说话,直到程维被指隙间的香烟冷不防烫伤,他才回过神来,开口说话的嗓音竟有些沙哑:“……小霖?”
路上我想过很多我们再相见的场景,甚至包括他和他的未婚妻正在甜蜜,我成为一个不速之客。
可是我没有意料到,程维他,看上去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的眼睛里有些疲惫的血丝,头发也稍显凌乱,身形仍旧是高大的,可是精神显得很颓丧,下巴上甚至冒出了些青色的胡渣。
我原地站着,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里堵得发慌,我毕竟还是心疼他的。
“我回来了。”我轻声说。
他“嗯”了一声,良久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他那种柔软的眼神,简直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好像他还是爱我的。
可是我知道不会。
他要结婚了。
“回来就好。”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喃喃着重复,“……回来就好……”
我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低声说:“这便要走了。”
他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好久才说:“走?去哪里?”
我摇了摇头:“程维,我看了这些天的晨报。”
他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愈发没了血色:“你……看了……”
“没错,我看了。”我朝他淡淡笑了笑,“……程维,恭喜你。”
他欲言又止,抿紧嘴唇望着我,客厅里没有开灯,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就显得特别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是来拿我的身份证的。”我说,“我该走了。”
程维没有动,直到我走到客房门口,他才突然说:“……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高大的身影,但未免太过单薄了。
他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你答应过我的。”他说。
“……”我闭了闭眼睛,“你和李莉订婚了。”
他沉默了。
“你和她订婚了,不是吗?”
他静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我原本还怀着一线卑微的幻想,然而如今得到了他亲自证实,也算是彻底死了心,忽然就轻松地笑了:“那真好,你也该有个像样的家了。”
“小霖……”
我觉得眼角有些疼,于是闭了闭眼睛:“那我走了。”
手按在门把上时,突然被抓住。他的力气和以往一样大,我被烫伤的手臂猛然抽痛起来,那种具体的痛苦让我忍不住叫了声,程维一下子松了手,盯着我:“你受伤了?”
“……”
“怎么伤的?”
“……”他见我还是不说话,眼底逐渐露出了困顿焦躁的意味,“小霖……”
或许是因为伤疤的疼痛,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望着我,然后理所当然地张开手臂想来拥抱我,以前我闹脾气的时候,他常常会这样安抚我,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他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