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他不辨驳,过了好久,只是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眼底里的伤心和软弱让我觉得胸口隐痛,我别开脸,不再正视他,然后我对他说:“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呢?”
“……”
“你拿走了所有能够拿走的东西。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想要什么呢?”
他困顿地摇了摇头,眼眶微微有些红了:“…我只是……想要补偿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在做生意吗?你以为什么事情都是能够补偿的吗?”
手臂上的伤疤还历历在目,我对他说:“程维,除了痛苦,你还能给我什么呢?”
他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我们回不去了。”
“……”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么算我求你的——放过我吧。”我静静望着他消瘦的脸庞,“十年了……程维,你想一想,这十年来,我们有过几天好日子呢?”
“……”
“我很懦弱,也很无能,我没有再多的勇气可以跟你一起走下去。”说到后面,嘴唇一开一合,心脏却逐渐麻木了,再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所以,别再那么可笑了。你以为这些年的痛苦是几袋子蔬菜水果就能偿还的吗?”
“小霖……”
我摇头打断他:“程维,你知道吗?我现在看到你都觉得很害怕,你给我的除了承诺就是痛苦,可是我想要的是最简单的生活,是一个会好好陪着我,不会折磨我的人。这些,都是你做不到的。”
“你曾经跟我说,想要和我重新开始,想要两个人一起努力,一点一点,回到过去,回到家里去……”我顿了顿,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可是就算回去了,又能怎样呢?”
“家门的钥匙早就丢了。”我轻声道,“无论再过多久,我们都回不去的。”
“程维,我不可能原谅你。”
说完这些话,我便离开了。程维站在雪地里,再也没有跟上来。那些脚印一步一步深深地踩在脚下,如同过去的那刻骨铭心的十年。
数九寒天,凌厉的风刃裹挟着雪花敲在窗玻璃上。张姐又送来了今天的菜,是碎溜鸡块和鱼头豆腐煲。听着她絮叨着家里又多烧了菜,我只是笑了笑,等她离去后,将这些统统倒进了垃圾桶里。
我知道,这是张姐最后一次给我送菜了。
这些天我生活的像个老头子一般,这具曾经在运动场上身姿矫健的躯体已经遍体鳞伤,动过手术的膝关节一到严冬就痛的利害。我不得不早早地冲好了热水袋,窝到被窝里去取暖。
由于程维的原因,我曾经接的那些零零散散的工作都丢了,雇主们因为我突然不辞而别,大为恼怒,有些连该结的工资都没有给我结,我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非常尴尬的。
隔壁的刘阿姨是给人做传统手工贴花的,我在她那里揽了些零散的活儿,多少也可以拿一些零钱。
我靠在枕头上,棉被上头摆着要剪的图案和样例。我剪的很小心,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其实这个剪纸当初也是程维手把手教我的,念高中那回,我年前去他家里玩,他就在帮他妈妈剪窗花,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小熊造型的红色窗花,笨头笨脑的样子很是可爱。
即使到现在,我依然还记得和他靠在灯下剪窗花的那种温暖和宁静,虽然,这已经遥远的,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下床去拿另外几张剪纸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那个身影在雪地里,虽然拙劣地隐藏在树丛后面,可还是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能看见。
看着他在雪地里高大却消瘦的身影,我真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来。
程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让我的迷恋的正直认真的少年了,他也渐渐地不再年轻,不再锐利……我甚至能够在他伤心的眼神里看到疲惫和软弱。
他和我一样,也已经锋芒不再了。
现在的他成功,冷漠,心狠手辣,可是有时,我也会忍不住问自己,究竟是谁把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呢?
他曾经是那么善良干净,如果不是遇见我,他的整个人生一定都会不一样。他未必会像现在这么有钱,这么只手遮天,可是我知道,他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