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英已经在红纱上班了,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我继续留在红纱,迟早会和他碰面的,这种想法令我无比苦恼。
最终我选择了先给他电话留了言,我没有告诉他,当初那个短信是程维发的,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选择了替程维说谎。
我在电话留言里向夏志英解释了一些东西,告诉他当初的事情其实是一场误会。
“我很喜欢你,但是不是你所希望的那种喜欢。”
握着听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个孩子清澈而明亮的眼睛,我忽然就很有沉重的负罪感。
三天的假期转瞬即逝,我终于还是得面对面和夏志英接触。这天早晨我和程维一起出门,在衣帽间系着领带的时候,程维突然和我说了一句:“小霖,你不要去红纱了,好不好?”
我微微一愣,转过头去望着他。
男人已经穿好了笔挺工整的西装,显得成熟而稳重,但眉眼里却满是忧虑:“我去和余明辰商量,把夏志英换到分公司去,你到那个时候再回来上班,好不好?”
“怎么了?”我叹了口气,“你还在担心吗?”
他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担心你会离开我,我相信你,可是……”
我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程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总得学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收拾局面,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程维站起来,微微低头凝视着我,然后他突然说:“小霖,我去和他解释。”
“嗯?”
“我去和他解释那条短信,还有牧牧的事情……”
我连忙阻止了他这个念头:“你不要胡来。”
“我不会伤害他的。”程维咬了咬嘴唇,说道,“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我摸了摸他的脸颊,“可是这件事不该由你而做,这是我的事情。”
“……”
“让我去面对他,好不好?”
程维紧抿着嘴唇,心里似乎有一千万个不情愿,然而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简短而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就把脸别了过去。
夏志英的办公室离程维的很远,事实上别人的办公室离程维的都有一定距离。程维是个非常喜欢安静的人,尤其是午休的时候,一点点的噪声都会让他烦燥不已,更别提是那些女同事高跟鞋的嘎达声和男同事高谈阔论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夏志英正在对着一本素描簿子发呆,听到响动他抬起头来,目光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就凝顿住了,随即脸色变得苍白。
我走过去,他“啪”的一声就合上了素描本,站起来看着我。
这两年的别离在这样的对望中变得分外清晰,他的个子比原先愈发高挑,神情也越来越像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但是在我眼里,他或许永远只能是个孩子。一个比我小了几岁的弟弟。
我记得程维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眼神里面已经全然没有了一丝单纯和幼稚,事实上过于残酷的磨炼逼迫着他迅速成长,他十七岁那年我们第一次分别,二十二岁时他已经是高傲英锐,个性强硬的红家三爷了。
这样的成长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值得羡慕的,但只有我和他知道,他的强大背后付出了多少血泪。
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他像夏志英一样,到了二十四五岁的时候,还能有着孩子般的眼神和心地。
“志英。”我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在这之前我想过无数次和他重见的场景,想的时候无比忐忑,然而当我真正站在他的面前时,心情越忽然有说不出的平静,“好久不见了。”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那么望着我。
“我知道你不会想听解释。”我轻声说,“这两年里我给了你很多很多的解释,想必你已经听到腻烦,不想再听了。今天我来,只是想来听听你说话,听听你是怎么想的。只是这样而已。”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夏志英静了好久,才低哑着嗓子开口,“是祝贺你,还是骂你?”
我望着他的眼睛:“无论是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答复。”
“……”
“你已经逃避了我整整一年了,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你想怎么骂都可以,只是请你不要再回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