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姐姐,失去了曾经的程维。我不能再失去梁舒榕,不能再失去她。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久,然后,只听到冰冰冷冷的一句:“我为什么要救她?”
一切仿佛轰然崩塌。
仿佛要把肺腑都燃烧成灰烬的痛楚中,所有的感官知觉都离我远去,我听不清任何人的声音,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清醒,是否还能呼吸,是否还站在手术室外面。
就这样,一片的混乱。
梁舒榕被推出来的时候,脸上盖着白布。我茫然地站在原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块白布的颜色一点一点地扩散,一点一点地模糊。最后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种空洞的色彩。
我觉得就是在这一刻,支持着我的最后一点东西,蓦然垮了。
“孩子是平安的。”
似乎是有人这么说,然后有人把一团小小的,暖暖的,用布裹着的小家伙送到了我面前。他哭的那么响,以至于将我涣散的神智,一点,一点地,拼凑了些许回来。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扯着嗓子卖力地哭着,好像在哭它的妈妈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是个男孩。”护士小心翼翼地说。
我就这样看了那个裹在布里的小家伙很久,直到眼角生疼,才明白是眼泪滚了下来,一滴两滴,直至从护士手里接过他来,抱着那一团小小的温暖,撕心裂肺地哀恸哭泣。
孩子被护士抱去育婴房,然后便只剩下母亲尚且温热的尸体。护士正劝慰着,要将她推倒太平间去。忽然产科入口处一阵喧哗,大家都回过头去。走道上步履匆匆来了一个男子,身形高大,西装革履。
他衣冠楚楚的样子,和我眼前凄惶的现实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突然不知是被怎样的仇恨烧着了脏腑,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便冲到了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照着他俊秀的脸狠狠地揍了下去,透支了所有的力气。
“程维!你他妈来干什么的?!你他妈来干什么?!!”
极度扭曲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是我发出来的。我流着泪朝他嘶嚷,不知轻重地死死揪着他殴打。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那么恨他,恨到巴不得他死在我的面前。
缠斗之中程维似乎一下都没有还手,但我终究还是被剽悍的保安给拽着拉开了。他们拉着我,我打不倒他,可是还是对着他狂怒地挥舞着拳头,剧烈喘息。
“程先生!程先生您没事吧?”
“急救箱!急救箱拿过来!”
“把主任医师叫过来!”
周围一片混乱。哈,程维的命就是那么值钱。
……那,梁舒榕的呢?
都是有妈生有爸教的,凭什么普通人的命,就要比这些权贵贱?!凭什么!!
程维被我打的青紫一片,嘴角都是血。
这些血本是可以救命的,但他就是不肯给,他就是要看着她死!
“现在你满意了?你高兴了?”我疯了般向他大喊大叫。他的保镳想冲上来教训我,程维抬手制止了:“你们都退下。”
“你他妈现在装什么慈悲!你不就是想看着她死吗?我操你妈的!你有种把我也杀了啊?你这个畜牲!……”
我声嘶力竭地叫骂着,狠狠地侮辱这个我打不到的男人,甚至朝他脸上吐口水。有人叫了句:“镇定剂!快拿镇定剂!”
然后我便在纠扭挣扎中,被几个人强行按住,针头扎进来,冰冷的感觉让我愈发痛苦,我剧烈喘息着,恨恨瞪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刻骨的仇恨一阵一阵冲撞着我的头脑,晕眩欲呕。
“程维……”我被摁在地上,依旧嘶嘶的,“我……恨……你!!”
他用手绢摁着淌血的嘴角,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目光复杂地俯视着我。
我这时候才觉得,我与他相识二十年了,原来,我竟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人的眼睛。
我从来没有懂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复制内容提要的时候,悲催地发现我还开着灵格斯翻译家,而且调的还不是意大利语是英语,于是见证奇迹的一刻出现了——灵格斯翻译:"Cheng Wei ..." I was pressed to the ground, still hissing, "I ... hate ... you!!"
116
116、116 ...
梁舒榕的父母是在第二天中午赶到的,那天中午下着大雨,老俩口的衣服淋得湿嗒嗒的,梁舒榕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染霜的鬓发散乱着,被搀扶到太平间门口的时候,她脚下一软,声嘶力竭地哭嚎着,直到最后昏厥过去。梁舒榕的父亲没有哭,他原本身形也是高大的,如今看来却是如此佝偻老态,仿佛棺材里倒出来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