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下面传来零零散散的笑,演员里有和谢明朗关系很不错的,听到他这句话率先往场外走,还有人假装抱怨“真是的,拍言采还要藏私吗,还是拍摄过程才是我们不能看的”,类似的“抱怨”惹来的笑声直到人群清空很久后似乎依然回dàng在剧场的上空。
人散开之后舞台上的灯光仿佛都愈发明亮了,照得不过咫尺之遥的两个人的脸都白晃晃的,没什么真实感。谢明朗没有松开手,而是牵着言采一步步地走回此时舞台上唯一的道具前——那是一张巨大的木头椅子——又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接着自己半盘着腿坐到言采膝旁,扬起脸专注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抱住膝盖的手忽然一松,轻飘飘地躺倒在了地板上。
言采立刻伸出手,要把人拉起来;谢明朗却不理会,闭起眼睛再次露出笑意:“别发脾气,是我作弊了,专门找到顾雷毛遂自荐给你们拍照的。”
“你啊,这个时候了还玩这一套。”
言采也从椅子里滑到地板上,垂下头看了一会儿仿佛在安睡的谢明朗,就像他自己一样,现在的谢明朗也留着平头,发根很硬,摸上去甚至扎手,剑拔弩张的,倒是和他的人一丁点也不像。汗水正顺着他的额角一路滑下来,在眼角稍作停顿,随着他并不轻缓的呼吸,和颈项上的汗汇作一股,不知最终消失在何处。言采看不见谢明朗脸上的血色,也许是灯光的错觉罢。言采轻轻拍了拍他一边脸颊,很是眷恋皮肤散发出来的热度,继续说:“不早了,拍完我们回家。”
他留给谢明朗一个沉默的坐姿,这几个月来他的头发白得很厉害,又短,胡子却蓄得很好了,从鬓角开始,蓬勃地生长着,有一种莫名的生命力,静下来之后,俨然就是那个衰老的王者了。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坐了很久,谢明朗才去拿起相机,换上定焦镜头,又不知道多久过去,言采才听见一声轻不可闻的快门声。
可是接下来四下再度沉寂下去,第二次的快门声迟迟没有响起。言采听不见任何声音,也就顾不得是不是在工作,匆匆地转过头,却看见谢明朗垂着手,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言采猛地站起来,赤脚擦过舞台的地板,差点被自己绊倒;不防谢明朗更快地转过身,灯光之外的他是一道笔直的yīn影:“好了,我拍好了。可以回家了。”
但那天他们并没有立刻回家——顾雷在大门口拦住了他们,说“你们这段时间深居简出,我们也不好意思打上门,但今天既然明朗来了,怎么也要轮到我做个东吧?”
言采没表态,谢明朗已然笑眯眯地答应下来:“现在请我吃顿饭可不容易。吃饭没问题,我还想要找你开个后门呢。”
“你说说看?”
谢明朗先瞄了一眼身边不作声的言采,继续笑着说:“下周开演的这出戏,你手上还有票吗?”
“要几张?”
“一场一张。不要什么好位置,卖不出去的角落里的票就行。”
这下顾雷也去看言采的脸色了,想了一会儿还是跟着笑:“这个我还真的要去问问票务。这事我记住了,一定给你个答复。不行还有天票呢,总归给你凑出来就是。”
“还有,首演那天的票你手上有没有?”
言采在谢明朗身后轻轻摇了摇头,可惜顾雷看见得晚了:“有……没有……额,没太多,哎,言采你的票呢?”
“送人了。”言采慢条斯理地答。
不管顾雷错愕的神色,谢明朗继续说下去:“你说他可恶不可恶。顾雷,你看看能不能匀出五张票来,我想请我妹妹一家看戏。”
“你妹妹家哪里有四个人?”言采忽然问。
“意明有个喜欢的女同学,我想也请她一起来看。”
不料言采皱了眉,很不以为然地说:“胡闹,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喜欢这个。你别想当然之后给意明帮倒忙,真要继承你们家的传统也是弄两张音乐剧哪怕马戏团的票也好。顾雷你别听他的。”
听完他的话谢明朗搂着言采的肩膀大笑,笑得都要埋到他的颈窝里去,言采很镇静,余下顾雷看得莫名,不知道好笑在哪里。等他笑完了顾雷清了清嗓子说:“到底要几张?”
“三张吧。我妹妹妹夫加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