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似乎过得格外漫长,全然的黑暗中其他感官更加敏感,溺水感愈qiáng,压得谢明朗几乎喘不过气来。早就分不清粘在身上的是汗还是未乾的水,他怀疑自己听见了液体滴在皮肤上就被立即蒸发的汽化声。有那麽短短的几秒,无形又无边的绝望感涌来,四周如此的暗和冷,只有身体是热的。谢明朗抓不到其他东西,只能紧紧拥抱住言采,言采也抱著他,好像如此这般,就能生出无限的脉脉温qíng来。
再度安静下来之后,言采还是贴著谢明朗,声音嘶哑地说:「虽然时间过了,你也说过一次,但是还是想再向你讨一次。」
谢明朗的脑子目前还处于半空白状态。他压了压不稳的喘气声,问:「什麽?」
「生日祝福。」言采亲吻他的后颈。
谢明朗闭上眼,拍著他的手说:「言采,生日快乐。」
「谢谢你。」
言采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一看时间,都是下午了。他在客厅找到谢明朗,后者见到他扬起笑脸:「起来了?」
「你也不叫我,这都几点了。」
言采走过来坐下,谢明朗就顺手关掉正在处理的照片,从电脑萤幕上收回目光转投到言采身上:「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我看你睡得太沉,不忍心喊你。」
言采盯著他仔细看了一会儿,轻轻叹气:「我也觉得这一觉睡死了。」
谢明朗笑一笑,问他想吃什麽。言采就说昨天晚上被追得没有几分锺安生,几乎什麽也没吃,饿得都忘记了。闻言谢明朗只笑:「昨天派对还不够盛大、礼物还不够新奇吗?你实在应该回公寓看一下,说不定真有鱼美人坐在台阶上等你,还是複数的。」
「是吗,我原指望你繫著缎带作为神秘礼物坐在桌子上等我来拆的。」
这几句jiāo谈过于冷幽默,谢明朗一想,冷过之后觉得好笑,就索xing笑了出来:「礼物已经过期了,不过食物没有。」
他去厨房煮了锅海鲜麵,又陪著言采吃了一点。二人之间谁也没有提起昨天晚上的那些jiāo谈,好像在那场忘qíng的放纵之后理所当然地遮罩了。吃完之后言采还是面有倦容,但打起jīng神来,用寻常口气问道:「我们什麽时候一起去休假吧。」
谢明朗愣了好久,接话:「我今年的年假的确是还没有休……」
言采稍稍加重语气,重複一遍:「等我忙完手上这部片子,就去休假吧。」
「好。」
他站起来收拾桌子,言采看著他,忽然笑问:「你也不问一下去哪里?也许把你拐到沙漠深处了呢。」
谢明朗同样笑著回答:「去哪里都可以。」
这一年的夏天到的似乎晚了一些,但热得反常。像是受到这种天气的影响,谢明朗身旁的同事和朋友都变得意外的bào躁,就连谢明朗自己,也觉得比平时更容易失控。恶劣的天气让他无法四处乱逛,一般都是下午时分钻去剧院看人排练。几个礼拜前有他的作品送展的摄影展开展了,他一个人去看过,照片放在并不算显眼的展厅,但是因为照片里的那些人,前面总是围著不少观众,快乐地指点低语著。对此谢明朗也很满意,索xing把更多的jīng力放在人像摄影上。不同于那些追求『绝对技术』的摄影家们,谢明朗的长处更体现在抓住人物的某个特定瞬间的qíng绪,并给予客观的记录,对技术层面的追求反而不像刚刚开始学习摄影时候那样殚jīng竭虑jīng益求jīng了。
经过全剧组三个多月的一致努力,《尘与雪》的拍摄告一段落。在后期製作尚未开始、是否需要补拍也未决定之前,陆长宁很慷慨地给了剧组上下两个礼拜的假期。在杀青酒后没几天,言采和谢明朗就按一个多月前所约定的,一起出门渡假。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一同出远门,谢明朗事先不知道目的地,问言采,言采也只是笑笑说「到了就知道了」。言采不喜欢搭飞机,在车行一夜之后,谢明朗从梦中醒来,发觉已经到了湖区附近的乡下。
言采的车在乡下的路上开不快,谢明朗乾脆摇下车窗拍照。印象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到过真正的乡间,只见满目翠色,视线开阔无比,清晨的凉风迎面而来,毫无城市里盛夏时分的压抑和燥热。
那房子在一条小河边,背靠著满是松树杉树的小山,最近的城镇则在十几公里之外。据说其他邻居住在附近的山头或者山脚,但从房子外面看过去,唯一能看见的一栋也明显在步行二十分钟可以抵达的距离之外。谢明朗觉得这个房子和言采在城郊的房子佈局有点像,就是更外观朴质一些。他随口一问,言采告诉他这里的主人就是他房子的设计师,听到谢明朗再没有多问,笑著说声真会挑地方,就拿著行李,直奔屋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