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是释然的。
就算知道父母必定会多方阻拦,他也不愿再一次为别人而活。
但他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以死相bī,用所谓的道德与伦理bī他就范。
在旁人的目光中,他的父母爱子心切,甚至是用生命在求他回头。
而他呢?
他却是个一意孤行,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不孝子,放任曾经白发送黑发的父母不顾,偏生要去当什么特种兵。
以爱的名义执行的绑架,代代相传,经久不息。
谁若是不从,谁就是不孝、冷血、无qíng。
这样的人就算获得再大的成功,背后也会沦为千夫所指——看,那个人呐,连亲生父母的死活都不顾叻!
宁城肩膀开始轻微地颤栗,嘴唇被咬得泛白。
他的父母是jīng明的商人。这对商人不仅将jīng明用在事业上,还处心积虑地施在一双儿女身上。
讽刺的是,若非如此,他与宁和甚至都没有机会降生,没有机会睁眼看看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没有机会遇到尹天。
所谓的自杀,映在旁人眼中自有万般解释。放在宁城心中却有且只有一个——又一次jīng妙的算计。
算计自己的儿子,宁母似乎已经炉火纯青。
宁城努力地调整呼吸,尽力不让翻涌的qíng绪浮现在脸上。但怒火仿佛正吞噬着他的筋ròu骨髓,烧得他的神qíng分外可怖。
他终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一双眼睛纵然深邃,却gān净得难以关住滔天的愤懑与失落。他有些不知所措,恨化作锋利的双刃剑,刺向父母之时,自己也被伤得体无完肤。
洛枫一直凝视着他的眼睛,此时终于站起,绕至他身前,轻轻捂住他的眼皮,低声说:“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以前我就告诉过你和尹天,特种部队的大队长最擅长徇私舞弊护犊子,政委也一样。”
宁城深吸一口气,委屈突然像奔涌的山泉一般,洌洌穿过疯狂燃烧的怒火,被蒸腾掉一半,亦浇灭掉半壁怒火。
鼻子发酸,眼眶也灼热得难受。
他惯于用愤怒压抑委屈,只因委屈突显软弱,而愤怒宣示qiáng硬。他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切不可露怯,却不知站在他面前的人足以让他依靠。
洛枫温和地抱住他的头,像哄孩子一般道:“委屈了就哭嘛,哭完告诉我你的打算。我保证帮你处理好,也不告诉尹天你在我这儿哭鼻子。”
热流打湿了眼眶,宁城往脸上一抹,触到一片温湿。
洛枫拿过桌上的抽纸,转向另一边,既不看他匆忙擦拭眼泪,也不催促他表态。
许久,宁城低声唤:“队长。”
洛枫这才回过头,微笑道:“嗯?”
宁城又停顿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我想回去看看她。”
洛枫上眼皮抬了抬,又很快遮住那一抹惊色,“然后呢?”
“亲口告诉她,他们……”宁城攥着拳头,胸口起伏的频率明显加快,“我有自己想走的路,请不要再bī我。”
“就算用xing命相bī,我也不会回头。”
洛枫食指与中指抵在唇边,看向宁城的目光多了一份深沉。
宁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队长,我一定要去见他们,亲自说清楚。”
洛枫展眉而笑,点头道:“行。”
他知道宁城不会妥协,但以为宁城会选择逃避。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站在自杀未遂的父母面前,丢下堪堪狠话。
也许将来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会斥责宁城的无qíng,甚至有知道内qíng的人想不通他为何不能忍一忍。
然而孰是孰非,心疼宁城的人自会了然。
无qíng并非冷血恶毒,不能忍皆因忍无可忍。
宁城不幸生在如此畸形的家庭,却幸而成长得正直磊落,幸而有一帮疼他护他的前辈兄弟。
幸而有一个人自打进入他的生命,就如一块黏xing十足的牛皮糖,打打闹闹,却终是不离不弃。
宁城从政委办公室方一回来,就被那人迎面扔来一条臭汗毛巾。
尹天贱兮兮地挤眉弄眼,围着他转了一圈,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中指和食指还挤着凑着往股fèng里摸,胡乱瞎说道:“是不是跟洛枫卖屁眼求上位去了?妈的!为了大队长之位竟然出卖屁股!”
郭战在一旁听得连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