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它总在变_作者:容光(105)

2017-02-03 容光

  周笙笙去网吧打工,去餐馆刷盘子,一个人做着很多事。

  十七岁那年,恰逢父亲忌日,她在墓前傻坐着,像从前一样对父母说着话。他们连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就只是两座光秃秃的坟包。

  她低头嘀咕:“等我将来有钱了,就给你俩换个大点的房子。也别一人一间了,你俩一起住,在天上也继续做夫妻。”

  这么多年,她从来都与镇上学校里的同龄女孩子格格不入,她们尚且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她却已然像个假小子,会打工,也会打架。所以她所有的话都讲给父母听,偶尔也说给郑寻听。

  她一遇到伤心事,就会跑到树林里头坐一坐,对着两座坟包说心事。这大概,也是一部分她日后变成一个唠叨女汉子的原因。

  可是没一会儿,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就打断了她与父母的每年一叙。

  她匆匆冒雨跑出树林,途中被树根绊倒,重重跌倒在地,脸朝地,磕得面颊都流血了。她没看清到底是什么划伤了她,似乎是一块石头,颜色并不寻常,黑乎乎的,还隐约泛着鸦青色的光。

  她的血流在石头上,并没有被雨水冲走,反而滞留其上,久久不散。

  雨太大了,周笙笙没有多想,匆忙跑回了家。

  回家后,她在伤口处抹了些红药水,换了身衣服就已经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约莫是着凉了。

  她从柜子里找出了感冒药,也没顾得上看看日期是否还在保质期内,生吞了两颗,合衣倒在chuáng上,晚饭也没吃就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huáng昏。

  她躺在chuáng上,下意识摸摸面颊,奇怪的是,那上面并没有丝毫伤痕,她也并不觉得疼痛。

  伤口呢?

  昨天明明还流了很多血啊。

  周笙笙奇怪地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头依然有些昏,她摸摸额头,还有点烫。也没多想,她坐起身来,走到镜子前面去看。

  在看清镜中人的那一刻,她只想尖叫。

  镜子里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陌生的脸,从未见过的眉眼。

  她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然后轻轻地抬手摸了摸那张脸。

  太真实了。

  根本不像是在做梦。

  她像是所有电影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重重地掐了自己一把,敏锐的疼痛感昭告着某个令人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尖声叫着,不顾一切跑出家门,重重地敲着邻居的门。

  四十多岁的张大婶开了门,看着这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孩,疑惑地问了句:“你找谁?”

  “张婶,是我,我是笙笙……”她才刚开口,泪水就肆意流了下来。

  可张大婶站在那里狐疑地盯着她:“哪个笙笙?”

  “周笙笙。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周笙笙。”她伸手拉住女人,坚qiáng了那么多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最无助最绝望的恐惧,“我好像生病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几乎是短暂的一刹那,张大婶倏地收回手去,一脸警惕地退回到门框里:“别说笑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真的是笙笙!我爸爸叫周明深,妈妈叫薛如画……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是周笙笙啊……”她哭着一一道来,却仍然没能换来张大婶的信任。

  一个好端端的十七岁小姑娘,一夕之间变成一个二十岁的陌生女子,任谁都不会相信世间还有这等离奇的事qíng。

  张大婶完全把她当成了疯子,给了她一顿毫不留qíng的闭门羹。

  她坐在张大婶门外拼命敲门,最后换来的是张大婶气急败坏的警告:“你要是再骚扰下去,我就报警了!”

  绝望之际,她又敲响了附近几家居民的门,却换来与张大婶如出一辙的反应。

  她拼命说着自己的信息,从父母的姓名,到她的生日,到曾经发生在家中的变故……没有人相信她。

  他们都说她疯了。

  后来有人报了警,窃窃私语着要将她送去jīng神病医院。警车来时,她还在拼命哭着证实自己的身份,可是人群将她团团围住,投在她身上的眼神有冷漠,有嘲讽,有看热闹,有恐惧……

  大人小孩都站在周遭望着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她就是周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