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病房里住的是一个上体育课时从双杠上摔下来的高中生,大概是因为住院的日子太无聊的缘故,他的walkman几乎是随身携带的。今天他按动播放键的时候吓了一跳,原来声音不知被谁调成了外放的,于是张信哲的“回来”从男孩的病房里倾泻了出来:想看你眼睛你却给我背影/就像满天星都跌进大海里
我被放逐的心/又要往哪里去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就算曾经几乎拥有幸福的完美你的心回不去了对不对?/你要的再也不是我能给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眼看就要让满心遗憾为爱受罪你的心回不去了对不对?
如果问原因可能更承受不起……
一个值班的小护士连忙跑了过来,对着听音乐的男孩把手指放在唇间,示意他把声音调低。对面的那个高中生尴尬的笑笑,赶忙把声音调到内放型,然后将耳机戴上。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洒满整个医院的楼道,刚刚洒上的消毒水在温暖阳光的照she下升腾成透明的气体,慢慢的飘向空中。
男孩房间的对面传来了再也压抑不住了的低沉哭声,那种痛从心里发出来,以后也再不会停止……
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吗?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
……
然而出乎所有医生意料的,齐枫曦竟然醒过来了,而且醒过来的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早。
“我想,是他自己不想死,这是件好事。”徐医生如是的对陈子翱说。自从齐枫曦转院以来,比鲍威尔医生更权威xing的脑科学专家理查德?徐就接手了齐枫曦的治疗工作。徐医生早年在国内时就致力于脑科学,后来又去国外留学并从事相关课题的研究,自从连续两年度获得“诺维斯奖”后他分别担任了澳大利亚两所大医院的神经科主治医生和瑞典一所医学院的院长。就在一年前,他从澳洲被陈子翱高薪聘请来,为的就是随时准备着接手齐枫曦的恢复治疗,当然相应的,他对齐枫曦被作脑部移植手术的事qíng也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我们都是该下地狱的一群,我、还有许多人都在用动物做实验,而你用人来做实验……或许,或许我们都是该下地狱的一群。”徐医生突然不想再说下去了,只是在临走前叮嘱陈子翱不要再刺激病人。
陈子翱已经在齐枫曦的chuáng前守了两天,每时每刻他都能感觉到齐枫曦的生命似乎正在一点一滴的流走,而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向死亡。他试图和醒了的齐枫曦说话,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齐枫曦就像没有反应的雕塑一样,他甚至不用吃饭,一罐罐输进去的葡萄糖将他维持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界线上,每次陈子翱刚和他说些什么,齐枫曦便闭上眼睛要沈沈睡去。
后来徐医生告诉陈子翱这只藏獒可能曾经被人qiáng按到水里、试图将他溺死,或者是它自己出于求生需要而在水里长期的躲藏过。现在它的耳膜已经被污水浸泡的发炎而且左耳还常常出血,所以无论陈子翱再和它说什么,它也听不到了。
“他聋了,即便你再说一万遍爱他他也听不到了,”徐医生对两天来一直在藏獒身边轻声说话的陈子翱说,“当然,它的右耳可能还保有微弱的听力,仅仅是——可能。”
于是陈子翱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守着他,沉默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地死去。
到第四天的时候,陈子翱派人带来了一个手提电脑,他开始打字在上面给齐枫曦看。
“哥,我找了最好的医生,他们会治好你的,让你和以前一样健康。”
“哥,我是混蛋,你千万不能死,为一个混蛋死太不值。”
“我再也不报复了,谁都不报复了。哥,你信我,我发誓!”
“哥要是需要什么就按键盘告诉我。”
“哥,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不理我……”
齐枫曦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就连徐医生也不得不怀疑它已经神经崩溃了。
可是就在第二天清晨,陈子翱从齐枫曦的病chuáng前醒来,突然发现闪烁着的手提电脑荧屏上有一个阿拉伯数字“3”。他猜测可能是自己睡着时不小心碰到了数字键……
“多给他点生存的希望,要是一个人自己不想活了,医生的医术再高明也没有用。”陈子翱听到了徐医生的话后,特地将小曦带到了齐枫曦的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