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磁感线_作者:许温柔(10)

2018-11-14 许温柔

  这样的声音,只要不是个缺心眼儿的,应当听一次就能记住才对,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谁接了吧台的电话?

  难道自己缺心眼了?

  盛骁故意问:“Hello,is that the operator(你好,是总机吗)?”

  “Good evening, Sir.”对方反应很快,换做一口发音清晰、吐字稍慢的英语,“This is the western restaurant.The telephone number of the switchboard is 1001. You can call 1001 after hanging up,or I will transfer it for you. Would you like me to connect you(晚上好,先生,这里是西餐厅。总机的电话是1001,您可以在挂断电话之后拨打1001,我也可以为您转接。需要我帮您转接吗)?”

  店里会说英语的人数不胜数,但并非人人都能说得让人耳服心服。很多人曾向盛骁反映,有几个主机话务的英文虽好,但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就说完了,一遍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如果客人“pardon”的话,即便后来弄清楚意思,体验也不太好。

  这人不同,他放慢了语速,尽力让对方能听得清每一个发音,说一遍就理解他的意思。如果一定要给这个举动加以评价的话,可以说是“十分贴心”了,贴心到仿佛盛骁这一通不是打错到西餐厅的电话,而是误入了午夜电台连线。

  细节很重要,有些外宾的母语也不是英语,接电话的人说话慢一点儿,能充分照顾到“中式英语”和“外国英语”之间的区别。

  外国人听后感如何盛骁不知,他只知道在迎来送往站了两个多小时并处理了一堆芝麻绿豆后听到这么一段儿,很悦耳。

  十二三岁的时候,有一阵子音像店时兴一种投币点播歌曲的CD机,投进一块钱硬币就可以听一首歌。

  接电话这个人的声音让他很舒服,想投币再听一段。

  “No,thanks(不需要)。”不过盛骁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贱,他专注于在祥和的氛围中考验员工的应变能力。他转眼便又想起来一茬:“The food you provide is not fresh,I h□□e a stomachache now(你们提供的食物不新鲜了,我肚子疼)。”

  “I’m terribly sorry,I’ll soon h□□e something ……(非常抱歉,我将尽快……)”对方未说完,忽然不合时宜地愣了一愣,用中文犹豫地发了一个音,“你……”

  盛骁对着电梯里的镜面眨眨眼,心想:莫非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天知道,他最大的短板就是英语。

  这基本不可能,因为这句话他提问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检查紧急医疗程序时他天天说自己肚子疼。

  可对方口语太好听,他一质疑,让盛骁反而怀疑从前只是别人给自己面子,没有当面说破罢了。

  偏偏那端的人不说话了。

  说不定是接电话这人忘词了,盛骁安慰自己。

  电梯一层层下降,电话中沉默的时长超过了礼貌范围,也超过了允许员工反应、回忆的时长。

  无论如何,这是一次不合格的程序抽查。

  盛骁亮出了底牌:“你好,我是今天的值班经理,盛骁。”

  “盛骁?”

  电话那端的人轻轻啧了一声,又嚼了嚼这两个字:“盛骁。”

  通常盛骁说完这话后,被检查的员工多半会在身边人的提示下赶紧说些譬如“啊盛经理盛经理,我刚才一时忙晕了,我现在想起来了”之类的话,而如果对方态度足够端正,补救措施及时且正确的话,盛骁不是没可能网开一面的。

  可这小子说话怎么好像要挑事儿似的?

  “对,是我。”盛骁说,“请把你的工号告诉我。”

  “工号?”那人又嗤了一声。

  盛骁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他疑心自己拨错号了——这人刚才的那种语气,是轻蔑的意思吗?

  电话那端坦坦荡荡地说:“我没有工号。”

  盛骁彻底收回对这人刚接电话时的评价。

  傻孩子,不配合值班经理抽查,想负隅顽抗逃避处罚是徒劳的,只要他调出排班表找到今晚当班的主管,一分钟之内就能问出刚才接电话的人是谁。

  电梯“叮——”地一声响到达一楼,盛骁没走出去,直接按下西餐厅的楼层键。

  指尖一触上去,他发觉自己早就想按了。

  “不当班的员工不能接客人电话,”盛骁问,“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