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磁感线_作者:许温柔(124)

2018-11-14 许温柔

  任远胸有成竹的轻蔑微笑仿佛在无声地诉说:你一定会的,你就是这样的人。

  盛骁默默放下了笔。

  他原本觉得沈俊彬拂袖而去是不给他面子,事情过去一天了还没完没了是小题大做,现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如沈俊彬领了一个人来,那人指着他说:“和他玩玩,玩够了早点回家。别忘了,家里还有十几个女朋友等着你。”

  他八成会当场教那家伙做人。

  他反扳一局的雄心壮志来得快去得快,早在他提笔忘字时就已看出苗头不对,先走一步了。

  留下他和空荡荡的白纸相顾无言。

  或许他身在其中,尚且不识庐山真面目,但外人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他虽然像所有人一样不喜欢被人说做薄幸郎,但他其实正是自己所不齿的那种人。

  最悲惨的是,他本人已然堕落得劣迹斑斑,可三观犹坚丨挺屹立,并且在定罪的刹那便开始对他进行批判,让他既亏心,又气短。

  盛骁静坐了良久,裹紧了被子,小心地拾起笔,在纸上试着写“沈俊彬”三个字。

  一写就写了很多遍。

  最近一段时间,沈俊彬店里的事还忙不过来,从来就没有要外出的安排。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临行前看了一眼聊天记录,他也忘了自己说的是要去卫生局还是工商局了。

  大约是脑子里的电路哪段又断了线,他的备忘大屏幕赫然停摆,一片黑暗。

  一旦盛骁不安宁,他就不能大刀阔斧地往前走,非要停下来先弄清这厢是怎么回事不可,始知前人为何说“家和万事兴”。

  只是他不知道,从今往后还有没有这个“家事”需要他操心。

  他开着车在莲花新区的边缘漫无目的地瞎转,挑的都是既不堵车又四通八达的大马路,方便他随时随地心念一起就能到那人的门口。

  天色灰蒙阴冷,下午的道路畅通得有些萧条,他三点钟就已接近了目的地,却硬是拐了个弯,找了个停车场,费劲巴拉地倒进一个犄角旮旯的车位里坐了一会儿。

  免得去得太早,显出他急不可耐。

  很快他又感到自己行为可笑。

  人生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盛骁老实巴交地等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司机先生流畅地调了个头。

  他轻手轻脚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全程保持微笑,直到人家神色漠然地提醒:“安全带。”

  车开了一段儿,沈俊彬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让他难堪,连喘气都没声音。

  盛骁忍不住了:“沈俊彬,说点儿什么,别这样对我。”

  “好啊。”沈俊彬低低地应了,把脸转向后视镜,留给乘客一个后脑勺,直截了当地问,“你和你的前任们,都是怎么分开的?”

  “……”盛骁干咽了一口口水,嗫嚅道,“我想不起来了。”

  “全都忘了?”沈俊彬被他的无情无耻震慑,惊讶至极点,反因开阔了眼界而笑了,“一个也想不起来?”

  盛骁:“咳,这不是,那时候小嘛。”

  他并非真的想不起来,而是一想起读书时各种“在一起”和“分手吧”的理由,他实在是难以启齿,很可能仅仅是因为一句话、一件衣服、走路步调不一致等等无聊至极的事情。

  相比之下,沈俊彬昨天受的委屈已经是充足的分手理由,他已经罪不容诛了。

  为免产生对比,也为免越描越黑,盛骁一脸痛心疾首地嘴硬到底:“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也知道啊,上学那阵,整天都在背书做题,到现在,学的东西都忘了,那时候的事儿可不就一起忘了么。”

  沈俊彬冷笑一声,显然不能认同。

  他说:“我问你话,你照实说就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然说了半天,还不是跟没说一样,浪费时间。”

  盛骁也很珍惜第二次答题机会,握紧了拳,恳切道:“好的,你说。”

  沈俊彬一边开着车,一边问:“你觉得,是和男人在一起好,还是和女人在一起好?”

  “啊?”盛骁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答题关键,“你是说我们吗?”

  “不,只单纯地说这件事。”沈俊彬面无表情,“有时候我也要想一想的,不是吗?”

  盛骁悻悻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