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彬失去了巡场的心思,拉了把凳子在一张桌前正襟危坐,思考盛骁这样一个最有花花公子资格的人为何会流落到此,还一留就是几年。
他在这儿有什么目的?
追求人生的真谛?磨砺坚强的品格?印证他的家族血脉自带披荆斩棘白手起家的天分?还是以身份掩人耳目,暗中承前启后,在历城附近的港口从事非法勾当?
以沈俊彬对盛骁作息的认知,这个操作似乎有点难。
这么一想,阴谋论的阴云又滚远了,盛骁还是一身霞光祥云,完美得千载难逢。
沈俊彬百思不解,越陷越深,直到助理拿着对讲机过来告诉他,会议已经结束,宾客正在离场,马上就到宴会厅。
后来他又挑了个空闲时段专门想这件事,条分缕析地将所有可能缘由排列组合了一遍,屏息掐算半晌,仍不得要领。
他这才猛然发觉,他自诩心如明镜,却连同床共枕的人的心思都无从琢磨。一时间他心中五味陈杂,不是滋味的滋味一路逆流而上,仰头连干了两大杯水才暂且压制下去。
两人说好了要找一间采光通透的房子,有坚固的大床,最好是容积率低一点儿的小区,免得进进出出遇上熟人。
他们讨论的时候壮志昂扬,沈俊彬补充了一条“自带车库”,他不想再花时间找车位了;盛骁也追加了一条“厨房设施完善”,沈俊彬喂完他再被他吃,这个操作流程让他感觉他把沈俊彬从内到外彻底占满了。
散碎的时间里,两人几乎分秒在一起。可他们在一起也不能老干,总得干点儿别的什么。
电视里播放着节目,沈俊彬枕在盛骁的腿上,任人一会儿捏鼻子一会儿捂眼睛,做尽天下无聊事。要是换个人来,他早就……不,除了盛骁,没有任何人有这样折腾他的机会。
他在被恩准换气的档口,像是无意中想起,随口问:“为什么你不跟着你爸工作,要跑到历城来打工?”
盛骁低头和他四目相对,若有似无地轻轻嘟了一下嘴。
那一刹那,沈俊彬从心理到生理真切地仰视着他,突生一丝担忧。他担心盛骁那张漂亮的嘴一张,唇一动,就会说出诸如“我就是为了遇见你呀”之类的机灵话。
这话好听极了,听着它从盛骁嘴里流淌出的滋味儿也一定十分美妙,但显然是不真实成立的。
沈俊彬发现自己天价买丨春的念头早已灰飞烟灭,他不能再满足于盛骁温柔相待的表象。
他不想被逢场作戏,他想听真话。
伸出手,他不止想触摸盛骁的身体,还想摸到他的心。
简直无限渴望。
还好,下一秒钟盛骁开了腔,一脸的理所应当,说的是:“多脏啊,还乱,又是乡下。我不喜欢在那儿。”
沈俊彬劫后余生般庆幸地喘了几口大气,在心底几乎要匐地拜谢盛骁没有对他太残忍。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抚平了自己的心绪,随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皱了眉头。
沈俊彬:“怎么听着这么没出息?你还嫌脏?说出去丢不丢人?”
由于沈俊彬的这一条反射弧太长,盛骁一愣,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
“怎么了啊?”他震惊,满腹委屈地反问,“别人找工作不也挑工作环境的吗?我怎么就不能挑?”
沈俊彬语塞,觉察到自己对盛骁严格得不讲道理。
这大概是因为他试图通过以小见大、上纲上线的方式来探究盛骁的思维过程,以提防盛骁的价值观核心和正常人以及他本人存在偏差,有一天会让他不明不白地形单影只。
沈俊彬避重就轻地解释道:“哦,我是说,在酒店工作,有时候也挺脏的。翻台不脏吗?做房有时候不也挺脏的吗?”
盛骁挠挠他的脑门,发现挠错了,又抬手挠了挠自己的:“我主要是嫌乱。你不知道,那儿什么乱八七糟的事都有,我不太想跟他们掺和。”
沈俊彬打出生起就养尊处优,不太能理解他口中“乱”的含义,又问:“酒店不乱吗?三教九流,人来人往。挑三拣四的,偷鸡摸狗的,也很多。”
酒店这样一个进门都要登身份证的地方,哪能和荒郊野岭相提并论?
盛骁问:“听着你这意思,你是劝我回家啊?”
“没有。”沈俊彬飞快地坐起身,正式否认,“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