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
沈俊彬这么大的人还会哭?他还没真动手呢。
“是我弄伤他了吗?”盛骁松开了手,心想着。
除了故意挑衅的那句之外,他好像没说什么重话吧?哪个男人打起架来还能顾得上气度,占了上风能忍住不说两句便宜话呢?
他们认识得虽早,但中间的大段都是空白,仅凭印象和记忆如断藕拉出的丝般系住时空的两端。沈俊彬总是把想让他看到的一面展示出来,他实在没想到只手遮天的沈总这么外强中干。
难道现在要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儿吧?其实刚才那些话我不是说你的呀”?
这小子也太输不起了。
不过到底是哪句话刺激了他?
他在输不起些什么?
沈俊彬灰头土脸地坐起身,眼角有潮湿的痕迹,手指颤抖地整了整领子。
盛骁不知如何是好。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当场送客显得小肚鸡肠,询问有没有不妥更是虚情假意。
他想:这下总该老实了吧。
沈俊彬整好了衣服,几不可察地拭了一下眼角,默默地垂着眼又黏了过来,顿了顿,倔强地亲在他的下巴上。
盛骁:“……”
他想起当年振兴学院白围墙上的大红字:“青春,没有失败;努力,没有遗憾!”
他睡醒起来胡茬还没刮,沈俊彬柔软的唇就贴在了最扎人的部位,越贴越紧。
他看得到沈俊彬睫毛上若有似无的水迹。
这些年过去,他原以为那个清新大男孩的热情和柔软已经被世事打磨成了坚强多刺的外壳,总是伴随着尖牙利齿出场,原来这个骄纵的家伙自己还留了一亩三分地的温柔,存放着当年的影子。
他偏过头,沈俊彬立即追了过来,眼角红得让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要心肝颤一颤。
盛骁装模作样地蹙眉问:“你又想干嘛?”
沈俊彬没说话,呼吸轻了,扶着他肩膀的手掌力气也小了,细细密密地沿着他的下颌一路吻向脸颊,膝盖跪在他的身侧支撑身体。
盛骁朝左右不太远地象征性躲了几次,端着勉为其难的表情,任由他抱上了他的脖子,一口口吻在他的脸上。
糟糕,不好。
铜墙铁壁也要被这哒哒哒哒的糖衣炮弹打穿。
“差不多得了。”盛骁不得不开口问,“你有完没完了?”
沈俊彬嗓子眼里发出坚定的两个字:“没有。”
幼稚。
不过有些时候完美不是最动人的,稚拙又真挚才是。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啊,盛骁被拱得神游天外。
他记得沈俊彬以前接吻的水平还可以的,怎么现在这么生硬了呢?对着脸亲过来亲过去,三分钟五分钟,如胆小的未成年学生隔靴搔痒一般没有意义,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切中要害直达患处的大人呢。
是刚才一进门用力过猛,还是用进废退,久疏战阵,技术下降了?
沈俊彬不知何时捧住了他的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终于,他用拇指在盛骁唇上小心地磨蹭过一道,不合时宜地问出一句:“我想亲一下这儿……成吗?”
盛骁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片海。
海里倒映的星星都忽闪着和沈俊彬一样委屈的眼。
他挠了挠并不痒的眉毛,用所剩无几的意志抵挡着腐朽思想的进一步腐蚀。
沈俊彬:“不行吗?”
一个骄傲已久的人肯低下头,尤其还是自己亲手教育出来的,这感觉既教人担心他低头后再也恢复不了从前的鲜艳袭人,又让人的私欲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沈俊彬像是怕他没听清,又问:“不行吗?”
虽然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他也经不住沈俊彬老来拍他,这么有意无意、三番两次地投怀送抱,柳下惠都要动容。
什么“纸里包不住火”,什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盛骁的忍耐寿终正寝,抬手扣住沈俊彬的后颈,结结实实地朝自己压了过来。
如尘埃落定,世界万籁俱寂。
另一个人的味道顺着唇舌在盛骁口中弥漫开来。
盛骁突然发觉:他这儿,也干涸很久了。
是喝多少水都润泽不了的那份干涸。
除了吃过糖的甜味,沈俊彬身上还有另一种清甜,像是橘子、甜橙,但又不是吃过水果留下的痕迹。它强行驶入一切通行或不通行的路径,直直流淌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