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橙含住这口饭慢慢嚼着点点头“你们家都是厨艺好的,你怎么就没领悟jīng髓。”
“我主外,他们主内,分工明确。”
季橙一边吃着饭一边抬眼看他“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陈启嘿嘿一笑“我弟弟和我弟妹,人不错吧。”
季橙囫囵又吃了两口,默默点着头“嗯,都是老实人。”她又抬头看陈启“问这个gān嘛?”
“早晚都是一家人,得问问你的相处体验。”
季橙不说话了,又吃了几口“吃不下了,我还没睡醒,一会儿再吃吧。”
陈启见她躺下,就着她的碗底儿把剩下的米饭吃了个jīng光,然后起身上炕,掀起被子窝了进去。
季橙往边上躲了躲“你身上凉,离我远点。”
“捂一会儿就好了。”
陈启额头搭着她的肩膀“你是不看这屋子破,嫌我穷啊。”
季橙不说话,翻了个身,却在面朝墙的时候笑了下。
瞎胡说,这哪儿跟哪儿啊。
她又看着这墙,jīng神了不少,背对着陈启说“这报纸,还是08年的呢,写得都是北京奥运的事儿。”
陈启半天没说话,躺在温暖的被窝儿里也没一丝动作,过了好久,久到季橙又要坠入梦乡才听他淡淡得说“我爸妈感qíng好,那时候我家的房在这边是最破的,但我爸妈打理的jīng心,就是这土坯房,怕漏风一层层得糊报纸,我跟我弟那时候最喜欢做的事qíng就是跟着我爸妈熬两桶浆糊找人要废报纸糊墙,不觉着累,不觉着烦,我弟那会儿上高中,我大学毕业刚到部队,想家,我有一天喝多了给我妈打电话哭了,你也别笑话我,我在部队待得也不开心,再加上喝点酒,我就跟我妈絮叨了两句,结果本来应该周末送货到北京新发地的行程他们提前了,但是那次我没见到我爸妈,之后也再也见不到了。”
季橙睁着眼望着这一墙报纸,没来由的难过。
她慢慢转过在窝在陈启怀里“不是因为你。”
“就是因为我。”
“你不相信命运?每个人的寿禄都是命定的。”
“我并不信,原本是迷信的,反倒因为这个我不信了,我觉得不公平,总说好人有好报,都是瞎扯,为什么老天爷非要夺去他们的xing命,他们都是本分的人,我再也不信了。”
他望着棚顶大梁上的管灯,已经有些脱落的迹象后面luǒ/露部分电线,他摇摇头“车祸不是我爹妈的责任,人家赔了七十万,拘留两年缓刑一年就出来了,一条人命三十五万,搭上我弟的一条腿,我治不好我弟了,不截肢已经是庆幸,我拿着剩下的钱在北京发誓要混出一番天地,我从部队出来跟几个人合伙开公司,我赚了钱觉得亏欠我弟弟给他开驿站让他有个营生,但我知道我是这个家里最败类的,我拿着爸妈的钱,那可都是冥币啊,等于拿着他们的命去搏!但最终我也还是辜负了,我被兄弟骗得血本无归,我差点就去寻死,不是为了钱,是我为了我爸妈的命和我弟的那条腿。”
季橙得手慢慢揽着他的腰,抬头看他隐忍的脸“这才几年,过早后悔还太过堕落。”
陈启侧头看她,目光隐忍又温柔“我总劝自己三十岁之前一定要混出个名堂,我买北京最好的房,但我住不惯,空dàngdàng的没个人qíng味儿,我没有别的想法,一门心思铺在事业上,我必须给我自己一个jiāo代,给我唯一的亲人一个jiāo代,我不让他受委屈,我必须活出个哥哥样儿,我给村里给县里捐款建路灯,我怕人瞧不起我弟,我也怕我弟瞧不起自己,更怕我弟瞧不起我。”
陈启仍是看着她“季橙,我为了我这点私心,犯了很多错,我以为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我的确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我当初是自愿的,听你说完我更自愿,你就别瞎猜了,在我心里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陈启慢慢抱着她“以前没有软肋,突然有了,我很害怕,害怕得到,害怕失去,我也是个人,有七qíng六yù,不止为名利,我终于也找着了为自己的私心想努力的人。”
季橙点点头,闷在那个臂弯里“听着怪好听的,你这甜言蜜语,以后只准跟我一个人说,我听不腻,你也别懈怠。”
陈启下巴磕在她发顶,轻微点了下,搂着人的臂弯也更紧了些“人活得多苦啊,一苦就容易一辈子,总得找点甜,我以前苦惯了,以为人生就是这样,你真是太讨厌,偏偏让我尝了另外一种滋味,就像小孩子第一次吃到糖,明知道会长蛀牙却窥探渴望,我说得有点多,但都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