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发出“啊呀”的惊叹声。有人同qíng老亨利,认为他gān得好,那畜生就该下地狱,也有人觉得老亨利太冲动,不该为了那样一个人渣断送自己的未来。
莱卡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凯的故事怎麽和他所知的相去甚远?
“我说凯,”他说,“你这故事从哪儿听来的?怎麽和我听说的不一样啊?”
凯一扬头:“老亨利亲口对我说的啊!他女儿忌日那天,他找我给他弄一束鲜花到监狱里来,我这才知道他的故事的。”
“可是老亨利跟我说的是另外一个故事。”莱卡说,“老亨利告诉我,他有一个女儿──这个部分跟你听到的版本差不多。他的女儿爱上了一个人渣,那人渣生意失败後欠了一屁股债,因为还不起,所以帮别人藏毒来还债。他还让亨利的女儿也替他运输毒品。结果毒品被警察缴获了,亨利的女儿面临指控。高利贷商和毒贩害怕她供出他们,就暗杀了她。警方认定她是畏罪自杀,可亨利知道真相。於是他先杀了女儿的男友为她报仇,又想去杀其他人,但还没成功便被抓住了。”
凯不信任地说:“他该不会是在忽悠你吧?还是你在胡编乱造?”
“被忽悠的搞不好是你哦,凯。”
人群里的一个白人青年cha嘴:“我也听过亨利的过去,但是和你们说的都不一样。”
莱卡努了努嘴:“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从巴道夫。贝尔斯那里。我跟着他混。”年轻人似乎觉得自己跟随那位彪形大汉是件很光荣的事,眼睛都在发亮。
“那给我们说说你的版本。”
年轻人骤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有一些不自在:“你们都知道,巴道夫。贝尔斯现在和老亨利是室友,他在听老亨利讲圣经,好像还挺虔诚的。後来巴道夫把故事转述给我。他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亨利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帮派成员,但是亨利不同意,他觉得那男的不正经,配不上他女儿。他们翁婿关系一直很紧张。後来有一回那男的喝多了酒,跑到老亨利家来大闹了一场,老亨利和他争执的时候失手杀死了他,这才进的监狱。而他女儿因为丈夫的死伤心yù绝,不久就自杀了。”
年轻人说完後,众人陷入一种古怪的沈默里。最後凯打破了寂静。“真奇怪,为什麽老亨利跟每个人说的故事都不一样?”
“也许他根本没杀他女婿。”那个白人青年说,“你懂的,老年人就喜欢自chuī自擂,夸夸其谈。我老家有一个老头,参加过二战,老是chuī嘘自己曾经打死过十个德国兵,还用手榴弹炸毁了德军的飞机。这话连他的亲孙子都不信。”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莱卡却想,也许正好相反,亨利往每个故事里都掺杂了谎言,但是每个故事里都有一部分真相。三个故事大相径庭,却都有相似之处,例如亨利在每个故事里都有女儿,而他女儿遇人不淑,故事最後都以亨利杀死了女婿结束。假如亨利的确因为杀人入狱,那麽他掺进谎言中的真实或许就是这些。不,也许亨利他根本……
莱卡觉得浑身发凉,仿佛血液在一瞬间冻结了。他告别凯和他的朋友们,心不在焉地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时间还不到4点,他便赶走了徘徊在图书馆里的几个囚犯,在他们的抱怨声中提前闭馆。他在图书馆门外挂上“暂停服务”的牌子,掩上门,面对空dàng寂静的知识殿堂,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他想。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还有些工作没做完。总得把表面上的工夫做齐全了。
他将阅览区被人取出阅读的图书收集起来,堆放整齐,等第二天上午再来分类入库。接着是拜访桌椅,清理垃圾,打扫地板……囚犯们来到了监狱里,似乎就和“整洁”二字绝缘了,地板上到处都是泥巴和脚印,废纸随处可见,莱卡甚至发现了两个麦当劳可乐杯,里面还有没喝完的可乐。难怪亨利先生老是嫌弃这里的囚犯。
莱卡拎着扫把和簸箕在书架间穿梭,忽然,他又听见了空气中一声轻微的声响。他猛地扔掉手里的东西,整个人扑倒在地,往旁边一滚。有什麽东西擦着他的头发快速划过,如同夜风中挥舞翅膀的鸟儿。他拉开右手的袖子,锐利的刀片滑进手心。他凭借第六感将刀片像上一挑,“!”的一声,一根ròu眼难以觑见的丝弦被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