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失眠,做了噩梦,梦见去年我去南方找骁骁没找到的qíng形。骁骁走后我又牵挂又生气,他不听我的话,偏要跟朋友去南方,走的时候连件冬衣都没有拿,南方冬天没有暖气,yīn冷cháo湿,他冷了怎么办?
我担心了半个冬天,辗转托人打听也打听不到骁骁的消息,白养了这孩子,他竟连个信也不给家里。我gān脆自己坐车去看他。要是他认个错,我就把他领回来,哪里都没有自己家好。一路的辛苦都不说了,去了共十二天,没有找到骁骁。可是找到了骁骁的朋友。那个混小子说他也不知骁骁去了哪儿,后来gān脆说不认识骁骁,我气不过,动手了,一把年纪,挨了年轻人两拳,灰溜溜回了家。”
原来当年自己离家出走以后,父亲曾去找过自己,还跟前男友打了一架,挨了打?
这事刘勇从没对他提过,不知是难以启齿,还是父子俩关系不睦刘勇不愿说。刘骁先是懵,再是怒。自己跟父亲关系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父亲,自己都不能动手,被外人动了手……
刘骁恨不得现在就买车票去揍前男友那混蛋。
他又往下看。
像是开了话匣子,后面的信件中,刘勇提到刘骁的次数明显多了。大约道观的回信给了刘勇充分的心理安慰,每次刘勇的回信要写几大页,道经也聊,更多在聊刘骁。刘骁回京后没多久,刘勇便得到了消息。他偷偷去过儿子在北四环开的宠物店,刚开始生意不好,他急得团团转,甚至想过要帮儿子在报纸上登广告;后来生意渐渐好了,他又生气,开始计较儿子回京大半年竟然不曾回家看看自己,天天跟猫狗为伍。也许是出尘子劝了什么,某封信中,他开始认真考虑主动伸出橄榄枝,劝儿子回家,紧接着那封信,他把刘骁劝了回来,可两人一样的倔脾气,一个屋檐下住着,互不理睬。
“骁骁不跟我说话,我这个做老子的为什么对他低头赔笑脸?当年的事本来是他不对,老子训儿子天经地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离家出走?吃苦也活该!
不过他确实不怂,给动物看病的本事挺好,楼下老荆今天见了我还夸他治好了自己的狗。他要是一颗心都扑在宠物医学上,我觉得他是可以当名医的。
可是他做事就是没有恒心,shòu医还没做好,又开始惦记别的。天天抱着吉他乱弹,噪音扰民。我听他给朋友打电话,好像他要组什么乐队?这样下去不是又半途而废了吗?”
也许写完这封信,刘勇就冲到了刘骁房间。父子俩就这件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结果是刘骁把父亲推出房间,两个月不说话作为结束。其实后来刘勇似乎去看过刘骁的演出,刘骁记得那是冬天,很冷,他演出完了,酒保告诉他有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在后头站着,看了他一宿。那时没人知道他是gay,酒保还以为他骗了谁家小姑娘,人家爸爸来寻仇。可刘骁的直觉几乎在一瞬间猜到了那是谁。他冲出酒吧,对着那个已经走远的身影大喊了一声:“爸!”
那人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之后的信件中,刘勇没再提过刘骁组乐队的事qíng。几封信后,刘勇在信中写,自己查出患了癌症。
“大夫说是晚期,最多活三个月。肿瘤位置不好,没法手术,化疗很痛苦,效果也不明显。我想gān脆就算了,不治了,反正治不治都会死,gān脆把钱留给骁骁。骁骁这辈子结不了婚,也不一定有子女,要是没钱,到老了谁伺候他?
我也不跟他说,这孩子虽然倔,心眼是不坏,知道我病了,肯定不计成本地给我治病,那是何必呢?
我昨晚反省了很多,父子一场,闹成这样,其实是我的错。喜欢男人,或者喜欢女人,他自己高兴就行。要是知道我们会吵这么多年,当初不如接受他跟那个混小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能在骁骁心里已经不认我是爸爸了吧?”
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三个月中,某天深夜,刘骁结束加班回到家,一进门就听到刘勇在自己房间痛苦地闷哼他扬声问了句“怎么了”,父亲许久没有回答,推门进去才发现刘勇歪在chuáng上,脸色灰败,嘴唇青紫,日常喝水的杯子都在地上打碎了。
刘骁要带父亲去医院,父亲说什么都不肯去。他说只是头疼,要刘骁拿止疼药来。吃了药,刘骁不放心,不肯走,就坐在chuáng边守着。不知是谁先开了口,那天晚上,刘勇问他,你恨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