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烈日当空到夕阳西斜,入夜了,万家灯火先后亮了,接着又暗了,城市从喧嚣到寂静,月牙儿挂在天际,白天的燥热渐渐消散,湿了汗的衣服gān了,身上的咸酸味儿自己都能闻到,姜淳渊茫然抬头,不知道自己能gān些什么,该怎么办,才能弥补攀舒,才能把攀舒所受的苦难消磨掉。
手机不停响。
凌晨,天空泛起鱼肚白,气温有些低,皮肤浮起细小的疙瘩,姜淳渊微微回神。
家属楼里住的多是一个厂子的同事,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看着攀舒长大,没理由那样对待攀舒。
攀舒的父母那么疼她,女儿再让他们没脸丢面子,也不可能扔下她不管,他们……他们有可能已遭遇不测。
这件事背后有一只黑手,翻云覆雨左右攀舒的命运!
攀舒父母为人本分xingqíng温和,不存在和人结怨的可能,两人只是药厂职员,亲戚也俱是一般家境的,没有夺产谋财的可能。
捣鬼的那个人的目的是……姜淳渊眼里燃里灼灼火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姜淳渊回了l城,走前,委托w城的一个开私人侦探社的同学查当年之事。
“不拘多少钱,只要能查到真相。”他说。
中恒高层对于新任总裁上了一天班突然失踪颇有微辞,底下的职员,特别是女职员,则jiāo头接耳,细声嘀咕新总裁的去向。
有的说会女朋友去了,有的说一-夜-qíng-纵-yù过度起不来……各种香-艳猜测令得办公室连空气都染了粉红色。
无知无觉的只有攀舒一人,两眼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敲打。
晚上加班到九点下班,比以往早三个小时回到租屋,一下子悠闲得让人无所适从。
院子里一个五瓦灯泡,昏huáng沉暗,房间略好些,20瓦的日光灯,亮堂不少。
攀舒钻进蚊帐,躺倒,没有关灯,睁着眼看着蚊帐顶。
灯光下,屋脊渗水浸泡过的地方滋生的各种灰黑水渍越发渗人,攀舒想起w城成长的时光,恍恍惚惚,也不知这会儿在做梦,还是记忆里的那些不存在。
第二天是周六,往常周末中恒不上班,攀舒去四季chūn上长白班,四季chūn工作辞掉了,这一天无所事事,攀舒犹豫要不要外出找个兼职,愣站了一会后放弃,里里外外打扫,地板又冲又刷,又把蚊帐被单席子都拆下来洗。
院门紧闭着,门外不时传来声响,摩托车经过,轮胎跟地面摩擦嚓嚓响,也有行人咚咚脚步声,偶尔传来小孩哭闹的声音,做母亲的训斥孩子,口气无奈烦躁中夹杂着宠爱。
攀舒侧耳倾听,收拾洗刷的动作不时停下来,愣神许久,再继续手上的动作。
忙碌了一上午,中午,攀舒给自己下面条,清水面,撒了小把葱花,盛在大瓷碗里,拿了张小板凳,坐在房门前低矮的雨廊下吃。
正午,风也是热的,面条热气腾腾,吃了几口,攀舒脸上沁出细密汗珠子。
外面传来疾步狂奔的声音,眨眼间,来到院门前。
攀舒愣住。
院门被姜淳渊非常用力推开。
没上闩,推门的力道太猛,以至收不住身体,朝前扑,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住。
不过两天没见,姜淳渊像换了一个人。
身上的衣衫满是褶皱,脸色青黑,胡子拉茬,头发乱糟糟横七竖八歪着。
以前的他是枝叶繁茂的秀树,刚劲挺拔,这会儿,是暮色里经历了千百年风雨沧桑的老树,粗糙的树身年轮沉重,枝桠虬结,绿叶在严霜寒雪的侵蚀下,枯huáng萎顿。
“小舒,我刚从w城回来,我都知道了。”他说,红着眼看攀舒。
攀舒“哦”了一声,低下头,面无表qíng继续吃面。
耽误了这会儿,面糊了,坨成一团,青翠的葱花变了色,微泛huáng。
面吃完,攀舒倾斜碗,汤也喝个jīng光,而后,起身进厨房洗碗。
姜淳渊跟进厨房。
青瓦屋顶很低,他的头几乎擦到屋梁。
空间bī仄,多了一个人,更加狭窄,窗户照进来阳光,浮尘在光影里跳动。
攀舒洗了碗扣进筛网盆里,甩甩手上水珠,拿抹布抹擦灶台。
“小舒,看着我,跟我说说话行不行?”姜淳渊朝她扑过来,扳住她肩膀。
抹布落到地上。
攀舒抬头。
姜淳渊的眼里布满自责悔恨,心疼内疚,还有微弱的希翼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