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大厅忽然昏倒。」
「我?昏倒?」章宇恩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我怎么可能——」
「医生说你长期过劳。」习近勋说,原先按在脸颊的手转拉到眼前,看着粗糙的掌心,眼神一闪,沉默了半晌,道:「你一定要做两份工作?」
「咦?」话题转得太快,章宇恩有点接不上。
「辞掉晚上PUB的工作。」他说。想到刚才被那姓傅的医生冷眼教训,习近勋眉头打上死结,心情再度不爽。「你的生活作息需要正常一点。刚才医生也说了,还把我训了一顿,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呃……」哪个医生这么热血?章宇恩假藉摸鼻子的动作抽回右手,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句话并没有让习近勋觉得好过;相反的,他似乎是注意到什么,倏地瞇起眼,审而慎之地打量半坐起身的章宇恩。
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在章宇恩作势缩进被窝里抽回右手的时候,习近勋心里就觉得有点怪异的不协调,听到这句话,则更落实心中的疑惑。
仔细一想,他在家从不掩饰对自己的感情,热情天真得像个孩子;但这样的他却不曾在外头主动亲近自己,除非自己主动或出于必要,否则他不会太靠近自己,反而拘礼地拉开一定的距离。
门里门外,迥然不同。
过去,他会认为这是认分得体的表现,但现在,习近勋发现自己不怎么确定对方把持得宜的举动是因为本性如此。
他没漏听他方才清醒看见自己时倒抽口气的声息,也没漏看瞬间惊诧的瞠目反应,有欣喜、有讶异、有困惑、有不敢置信,还有——惊惧。为什么?
章宇恩方才苏醒时的反应唤醒习近勋天性的多疑;意识到他在外头刻意的生分,则加深了他对他的疑虑。
人性如此,一旦有了疑虑,随之而起的,是更多的怀疑。过去没注意或认为正合己意的事,从另一个角度解读,忽然被赋予全新的诠释。
两人同居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他从来没看过章宇恩对自己恶脸相向、任性撒泼,或用情人的身分要求他为他做什么——
不,他从来不,不说累、不抱怨、不生气、不吵闹,只在他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近乎讨好似地——习近勋思绪乍时一顿。
只在他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近乎讨好……可能吗?他之所以日夜打工的理由——可能因为那样吗?
「你为什么要做两份工作?」
「咦?」又是一脸诧异。章宇恩发现醒来之后自己就一直处于惊讶的状态。
在同居前两人做了约定——住在一起但互不干涉,彼此都不必为对方改变,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没有必要因为两个人在一起而拘束对方。
所以习近勋从不干涉、也鲜少过问他的事,非常精准地掌握界线;不像自己,一不小心就越界多做了些有的没的,一再提醒还是改不了。
谁教他总想为这人做些什么,愈多愈好……
「宇恩,」习近勋沉声唤醒走神的他,催促:「你还没回答我。」
「呃,啊?哦,没工作就没有钱啊,」他讷讷应答。「在一起之前我就已经这样子工作了,没有改变啊。」
「……你要多少?」
「蛤?」
「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只要你辞掉PUB的工作。」习近勋说出要求。
「那、那个——」章宇恩苦笑,没想到还会听到这句话。「勋,我以前就说过了,在金钱上,我不想嗯……那感觉很不舒服。」
「我知道,但你太累了。还是——」习近勋忽然扣住他的手,锐目审度他在听见自己接下来的话时会有什么反应。「你故意的?」
掌中的手抖了一下。「什么?」
果然。「明天就去提辞职的事。」
「勋……」年轻的脸庞这会儿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们说好互不干涉,不必为对方改变,做自己想做的事——平常都是你提醒我,难得这次换我提醒你。」
「我残的是腿不是脑。」锐眸冷冷地看着他,受了伤的老虎仍然是只老虎,不会变成病猫,平常藏起爪子的男人就已经不好亲近,一旦伸出利爪,气势不言自明。「顾左右而言他的伎俩应付不了我。一定要我明说吗?」
「说、说什么?」
「你兼两份工作是为了减少待在家里的时间——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