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的话是要说给谁听?佟至睿不敢相信一向行事果断的他会做出这种动摇不确定时才有的行为。
蓦地,他想起上回通话时习近勋说话的语调,虽然刻意压抑但还是听得出来,那语调里有兴奋、有期待——就像初次恋爱的少年,别扭地想将到手的宝物藏起来却又忍不住得意地想炫耀给别人看。
原来如此……
「……不要逞强了,勋。承认爱上他没那么难,他值得。」
「不,我没有。」轮椅上的男人依然嘴硬。
「放心,他不会害你。要害你,他四年前又何必救你。」
轮椅转了半圈面向他。「你说什么?」
傅成烨看着隔桌对坐的两人,天晓得,实在很想在他们脑袋各送上一刀。
当然,隔壁桌那棵猪笼草他也不会放过,一刀——不,三刀好了,谁叫她要鸡婆把这两个人送到他这来。
「不要看我。」本能感应到危险,阿草把椅子拉远一点。「我只是个小黄啊,客人说要往哪我也只能开到哪,经济不景气,小黄生意很难做的。」
还敢说!杀人凶光横扫,立刻把话多的小草吓得蔫缩回椅子上不敢乱动。
「查到你身上是迟早的事,你自己也清楚。」习近勋出声,恣态傲然。
一哼,「那又怎样?」他没小弟的好心和耐性,更不觉得自己欠了这两人什么,知道他被习近勋赶出来之后更觉得没必要客气。
尤其,被赶出来还没在第一时间找他!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小弟又下落不明!
习近勋扬起手中的调查报告。「傅成烨,费金斯医疗中心神经修复科主治医师——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年帮我开刀的人是你,还清除我在费金斯的就医纪录?」
「为善不欲人知不行吗?」傅成烨双手环胸。「话说回来,你凭什么质问我?」
「你这么做是为了帮黎家赎罪?」
磅!平常用来开刀救人的巨掌这回打上桌面,「他马的!开口闭口就是黎家,几年前的事情了还记到现在,你是娘们吗!我从出生就姓傅,不姓黎,没花过黎家一毛钱,那些狗屁倒灶的陈年往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习近勋,你给我听好,我不欠你!」
有许多事必须弄清楚,习近勋握拳,沉住气吃下这记闷棍。
「傅、傅老大,喝茶……」真正的「娘们」阿草抖着胆子送上茶水,很清楚这位大医生仁心仁术只限于病人,私底下很会迁怒,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载他们来的自己。
啧,就说小黄生意不好做。
傅成烨大口喝干一杯水,暂时消火。「黎阳也一样。他妈以为怀了他就能进豪门,可惜敌不过厉害的黎夫人,最后只能拿笔钱把孩子留下走人——你以为他这个黎家少爷过得很好?哈!佟至睿,他在黎家过得怎么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佟至睿抿唇,别过脸不敢正视火气仍炽的傅成烨。
「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会十倍百倍地回报对方,黎阳——宇恩就是这样的人。」傅成烨靠上椅背,看着佟至睿。「我还记得他在信里提到你的时候有多开心,对和你在一起的未来有多期待,连我都以为你会好好照顾他,没想到——」视线转向习近勋。「拿宇恩当棋子使的计划你也有份吧。」
习近勋绷着脸,没有回答。
傅成烨送上讥讽的掌声。「你们真的很了不起,一个为了父亲,一个为了大哥,想出一连串的计划,将黎阳利用得很彻底,更把黎氏海运打得几乎倒地不起,可惜最后你们手下有人为了钱出卖了你们,让黎成锋查到你身上——」
「不是他告诉黎成锋——」
「你是白痴吗?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人还躺在医院能做什么?」
医院?习近勋本来想问,却注意到坐在身边的佟至睿脸色大变。
「你没告诉他?」傅成烨嗤声,不屑地扫过神色惊惧的佟至睿,看向习近勋。「算了,这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重要,说也没意义——他到美国找我的时候情况很糟糕,一直到我托朋友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你们这么做的前因后果才好转一点。后来,意外得知黎成锋雇人跨海杀你,他求我救你,说他有义务为黎家赎罪——真笨,他以为他谁?更蠢的是我,竟然被他说动,想办法调查杀手的下落,直到那天——喂,水呢?」指尖敲上桌面。
隔壁桌的阿草猛地跳起,迅速添茶倒水,又坐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