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生病,嗓子发炎得吃清淡点。”
陆霄没说什么,就着那不怎么好吃的小菜喝掉一碗粥,脸上终于恢复了点血色,jīng神也好了些。
楚奕满意地接过碗:“还要吗?”
陆霄想了想:“再来点。”
楚奕脸上笑意拉开,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吃完饭,楚奕看着时间,暂时还不能吃药,问他要不要再睡会儿。
陆霄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昏昏沉沉躺下去,闭着眼睛却了无睡意。
楚奕把窗帘拉上,房间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陆霄睁开眼睛,说:“别拉。”
楚奕的手顿了顿:“光线太qiáng怕你睡不好。”
“不睡了。”陆霄侧身对着窗台的方向,看着落在木地板上碎金一样的光斑,喃喃地说,“我想看看阳光。”
楚奕逆光站在窗前看着他,陆霄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脆弱的神色让他的心抽了抽,拉着窗帘的手往两边轻轻拽了拽,将整个飘窗都露了出来。
大片阳光洒进来,将装潢简约的卧室照得明亮非常。陆霄的眼睛稍微眯了眯,身子在被子底下蜷起来。
楚奕问他:“喜欢阳光?”
陆霄回答:“喜欢。”
楚奕又说:“那你一定很讨厌下雨。”
陆霄说:“不,我更讨厌yīn天。”尤其是大雨将至的yīn天。那沉闷压抑的气氛,总是会让他没来由的心qíng焦躁,他总觉得天边翻滚的乌云会在下一刻倾倒而下,将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而他,害怕那种黑暗。
大概是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他总是近乎于偏执的向往着光明。
“那你昨天还跑出去?”
陆霄收回目光,朝他看过来。
楚奕问出这句话完全是条件反she,因为昨天正好就是他讨厌的那种yīn沉天气。他问完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去接他的地方是宝鼎山。作为墓园这种特殊的存在,陆霄去那里自然不会是什么轻松的原因。
就在他以为陆霄应该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时候,陆霄开口了。他眼睫略微往下垂了垂,说:“昨天是一个朋友的忌日。”
楚奕明显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家人,但他还是说了句“对不起”。
陆霄没有错过他的表qíng,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去墓园是看家人?”
楚奕心想怎么就被他看出来了?他没有否认,而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抱歉。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家人,所以……”
“没关系。”陆霄打断他的话,“我的家人不在这个墓园。”
楚奕这下是真的有些吃惊了。因为他说的是“家人不在这个墓园”,而不是“家人不在这里”,也就是说,他的家人真的都不在了?但陆霄的口气平静得让他意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陆霄在提到家人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提到那个朋友的时候qíng绪波动大。
陆霄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用一种平板到听不出任何感qíng的声音说:“我的家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相继离世了。”
楚奕的喉头哽了哽,他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的伤痛,才能让一个才二十三岁的青年如此平静地谈论家人的生死。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方便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吗?”
“你想听?”陆霄说,“或许会很无聊。”
楚奕坐在离chuáng不远的椅子上,背对着飘窗上明媚的阳光。
“我想听。”
陆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那么保持着一个侧躺的姿势看着他,又仿佛并没有看他,目光在倏忽间变得空旷而幽远,时光在他墨色般漆黑的眼底沉静流转,回到了二十年前。他微蹙着眉心,努力地在那已经模糊的记忆中搜寻着属于自己的童年片段。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我家在N市下边一个县城……”陆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楚奕讲自己小时候的事,他从来没有跟谁提起过这些。他的童年和家人都是禁忌,他不主动说,也没有人主动问。或许是因为楚奕直接问了,他想了想,发现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他说了。
楚奕坐在那里,听陆霄用略显沙哑的嗓音和没有起伏的语调讲他的过去。故事并不长,陆霄讲得也一点也不动qíng,仿佛这是别人的故事,有点淡淡的惆怅和怀念,却没有更深刻的悲痛和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