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凯的手有些发抖,盯着那个字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拨打,而是直接把电话往腿上一扣,闭上了眼睛。
匆匆忙忙进了客运站,买好最近一班回家的车票,坐上去后才看到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显示,刚刚竟然无意间拨打了聂正扬的电话。
肖凯吓了一跳,赶紧点开,却发现对方并未接听。
是啊,说好了再不联系,说好了一别两宽,他凭什么要再接他电话?或许,自己这个电话号码已经被删除,被拉黑,连带着肖凯这个人,也一并的被他从心里踢了出来。
这是他要的结果,这样很好,很好。
可是谁能告诉他,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空,这么难受?
奶奶突如其来的病重让他几乎要崩溃,要绝望。而聂正扬的彻底离去,成了压垮他jīng神的最后一根稻糙。原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可以任由自己安排,可到头来,他失去了聂正扬,失去了于娜,眼看着连自己为之努力,为之坚持,为之放弃自己的一切也要孝顺的奶奶,也要失去。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吗?他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只想让年迈体弱的奶奶高兴,他有什么错?
肖凯将拳头抵在嘴里,拼命压抑那要忍受不住冲出咽喉的哽咽。
聂正扬巡视完病房回来,已经快一点钟。chūn季万物复苏,细菌滋长,小孩子容易生病,这几天儿科几乎每天都人满为患。回到办公室,准备跟同事去吃饭,才发现手机忘在了办公桌上。
换下白袍拿起手机,第一眼便看到了肖凯的未接来电。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回去。就算对方是来跟他炫耀已经领证完毕,他也要假惺惺的说一句“恭喜”。
肖凯心里的绝望痛苦正无处宣泄,看到聂正扬的电话,半是惊喜半是不敢置信,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难受qíng绪,竟毫无征兆的再次席卷而来,且来势汹汹,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事不关己的安慰,也好过他自己独自承受这快要决堤的悲伤。
肖凯接起电话,什么也没说。
聂正扬叫他:“肖凯?”
温柔嗓音一如既往,肖凯的泪水顿时就涌了出来。一个大男人,在开往邻市的长途大巴上,突然哭了起来,引得全车的乘客侧目。
聂正扬听到他的哭声,心里一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奶奶不行了……”
聂正扬脑子里轰然一声,他知道奶奶对肖凯来说意味着什么。从小到大,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支柱。奶奶是他的天,也是他的地。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让奶奶开心,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奶奶没了,他的世界无异于天塌地陷。
“别急,你别急,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肖凯抹了把眼泪,转头看着车窗外飞快往后退去的景物,避开乘客好奇的目光:“你不用过来了,我在回去的路上。你帮我个忙,联系一下临海心血管医院……”
“好,我马上帮你联系。奶奶的qíng况,还能撑得住长途跋涉的转院吗?”
“我……不知道。”
聂正扬又安慰了他几句,便挂了电话,先去帮他联系医院。
肖凯哭了一场,心中郁结得到发泄,难受的qíng绪也稍微好了些。没吃午饭,又饿又困,却是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睡一觉。脑子里一会儿想到父母,一会儿想着奶奶,一会儿想到自己小时候,一会儿又是聂正扬的脸,三个小时车程竟就这么活生生的瞪着一双疲惫的眼睛熬过去了。
到了县城下车出站,肖凯已经饿得两眼发黑,正想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点面包之类的填填肚子,却意外的看到车站门口停着一辆异常熟悉的黑色奥迪。
肖凯以为自己饿昏了头眼花,站在那里盯着那辆奥迪看了又看,直到聂正扬实在看不下去,打开车门下来,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眼花,真的是他来了。
聂正扬联系完心血管医院的师兄,查到12点多那一班来这里的大巴刚出发半个小时,于是也顾不得超速违章要扣多少分罚多少款,就这么一路风驰电掣的赶了过来,就为了先一步到达这里,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肖凯站在原地,就这么隔着汽车站喧嚣人声和过往人cháo,与他遥遥相望。仿佛一个人孤独的从世界尽头,走到宇宙洪荒,却突然发现身边有个人,一直不离不弃的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