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拳头上的关节猛然传来痛楚的感觉,温热粘稠的血液从被玻璃割破的皮肤里面涌出来,沿着指节落在洗手台边,顺着洁白的瓷盆流到底部。
外面的同事听到洗手间传来巨大的声响连忙跑过来看是怎么回事,被叶汐满手鲜血的qíng形吓得傻住了,几个人赶紧把他送去了医院,一路上问他发生什么事qíng了他也缄默不语。
剩下的那个下午叶汐都待在医院里,打了破伤风拍了片,同事看他没什么大碍都回去工作了,他一个人坐在医院里等结果。
下午四点整,路楚然给他打电话了,他看着来电显示,动了动手指把电话挂了。
可是想了五分钟又觉得很不甘心,他是我的男朋友,为什么我要为了别人和他赌气,就算我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是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于是他又把电话拨回去,路楚然几乎瞬间就接起来了,“刚才怎么挂我电话了?你在忙?”
“按错了。”叶汐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我现在在医院里。”
他的话落入耳里的一刹那,路楚然的心脏没有来由地抽痛了一下,好像有种奇怪的心灵感应一般的预感,所以也不问他什么原因,“你把地址发过来,我现在就过来。”
路楚然赶到的时候,叶汐已经见完医生听完分析了,取了药坐在长椅上走神,路楚然突然走入他视线里面的一瞬间,他黯淡无光的眼眸里才重新有了一点光,举起了那只被包扎得像猪蹄一样的手,又放下来了,换成了完好无事的那一只,向着路楚然挥了挥。
路楚然站在他面前,绷住了脸的表qíng很严肃,似乎是有些愠怒的,但是怒火无处可去,全都烧灼在他的心头,他的话里没有一点责怪,反而是难以置信的成份更多,“你怎么弄的?”
不能说,路楚然讨厌不自爱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自己砸镜子砸伤的。
叶汐凝视着路楚然,不想说谎,但是实话也不能说,所以只能惊惶失措地看着路楚然,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qíng,像是悔恨,害怕被责备,又像是眷恋,渴望被心疼。
时间一秒又一秒地过去,路楚然还是没有从叶汐口中听到半点声音,他轻轻地叹息,凑近了他一点,弯下腰低声问了一句,“疼不疼啊?”
疼不疼啊,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问过他,只有路楚然才会关心他的感受,这是他在这个讨人厌的世界里唯一爱着的人。
眼泪无知无觉般地从叶汐的眼角掉下来,他平静地流着眼泪,好像寂静的深夜里突然飘下的雪花,悄然无声地覆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荒原。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更多的泪水从眼底漫出来,他哽咽了一下,看着路楚然的眼睛,“爸爸,手好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 修错别字。叶汐小时候受伤可从来没喊过疼。
☆、第43章
世道如此险恶,想要压死骆驼的稻糙多的是,但是哪一根能这么幸运成为最后一根确实很难说准的。
叶汐也不想大庭广众下在路楚然面前qíng绪崩溃,如果他自己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qíng绪的话,他会宁愿选择在路楚然面前挥舞他那只猪手,然后没心没肺地笑着说:“我现在成了独臂大侠了,今晚给你表现单手脱裤子撸管。”
但是没办法,他没能控制住自己,他在路楚然的注视底下就突然变得万分委屈了,小时候家人不管,他像个野孩子一样到处乱跑瞎玩,摔伤磕破是家常便饭,没有人会管别人家的孩子“疼不疼”,所以他也从来没和任何人喊过一声“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口而出这句话的,他此刻感到很挫败懊恼,他一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竟然像个五岁的小孩一样和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朋友撒娇说疼。
但是路楚然好像一点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他严肃冷硬夹杂着细微恼怒的神qíng倏然之间变得非常非常温柔,他单膝跪着蹲在叶汐面前,捧着他的脸,很心疼地用拇指的指腹拭去他的眼泪,却越抹越多。
于是他张开手臂抱住了叶汐,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背脊,像过去一样用温暖的拥抱来给他无声的安慰。
那一刻叶汐贴着路楚然的胸膛,能感受得到他qiáng而有力的心跳,仿佛那颗心脏就安放在自己的胸腔里头一样,原本里头棘刺jiāo横的黑暗处好像透入了炽热的光芒,颓败的枯枝开出了花,柔软的花瓣承托庇护着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