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永远在逃离一种生活的时候陷入另一种生活,却总是因对此浑然不知而暗自庆幸。
“我以为分手之后我们都不必和家人相互折磨了,他的母亲不会再来找我说‘纪洱,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我的父亲也不会去跟他说‘你和纪洱在一起就是要bī我去死’,这应该是个两全其美的结果才是。但是离开他以后我还爱他,没有一天不爱,我甚至有时候闭上眼睛都还能回忆起我们还在一起的那个夏天,我和他躺在大片糙地上看着云飘过,他吻我的时候我听到了风chuī糙动的声音……”
纪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路楚然朦朦胧胧地想起他曾经在书里看过一个有点老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面,狐狸和小王子说,“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对麦田无动于衷。而这,真使人扫兴。但是,你有着金huáng色的头发。那么,一旦你驯服了我,这就会十分美妙。麦子,是金huáng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chuī麦làng的声音……”
驯服确实是早就被人遗忘了的事qíng。路楚然发现自己已经回想不起任何关于驯服的记忆了。
他替纪洱感到心疼的同时却又忍不住羡慕,他发现自己似乎早就忘却了该如何与人“建立联系”,并不是爱qíng曾给他多么难以磨灭的伤害又或是难以割舍的回忆,只是单纯地觉得人与人的关系依凭着感觉这种虚无缥缈来去无踪的事物来维系,未免太过薄弱,经不起推敲和触碰。
尤其是人们很少有看见一个人就可以立即跟他确认关系的时候,爱qíng大多数需要沉淀和酝酿,在不明朗的关系之中相互试探和磨合,忽远忽近忽心动忽心塞,令人疲惫又没有意义。
他对任何人都不抱有期待,又不回应任何人对自己的期待,平静了太久,有时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感qíng。
“也许还会有更好的人,你不走出来,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路楚然不会安慰人,只会理智地分析问题,可是爱qíng里面没有太多理智的成分。
纪洱又苦笑了一下,轻轻摇头,不知道是意味着无奈还是不行。
他这几年不停地问过自己,如果他当时预料得到失去这个人以后会思念成灾如此难熬,也会失去重新的得到爱qíng的能力,当初会不会宁愿勇敢一点坚决一点不放开他的手呢。
“那你怎么不去试。” 他抬眼看了路楚然一眼,随即眼睛又低了下去,抿着嘴唇,表qíng很淡。
路楚然猝不及防被他一个反问弄得有点尴尬,没有说话。
纪洱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五官偏向柔美秀气了一点,但是柔中带刚所以jīng致耐看,好像被雕刻出来的一样,让人觉得看着他仿佛是一种欣赏,而且纪洱的xing格非常体贴温柔,所以被他吸引的男人女人都很多,甚至在他遇到何鲋前就是如此。
“更好的不一定就是对的,我宁愿和对的人相爱一阵子,就算没有结局也好,好过和一个不对的好人相守一辈子。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看过的那部电影吗,《怦然心动》。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纪洱声音低醇地熨帖着,就如同他在无数个绝望的时刻在心里念过的无数遍那样自我安慰,“人的一生只有一个soulmate,你遇到过就知道即使世界之大别人再好,但也只会是无数个‘别人’了而已。”
路楚然把纪洱和他的奇异果一起送回家了以后才开车回自己家,走入楼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的十二点钟了。
电梯里的数字慢慢跳到路楚然住的那一层,停稳以后电梯门打开了,路楚然从里面走出来,猝不及防地在见到了站在走廊里的叶汐,他怔了怔,停住了脚步。
叶汐叼着烟,倚在走廊的窗台上,大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里。
他面无表qíng地俯望着黯淡的城市夜景,穿着衬衣和西裤显得腰细腿长的,西服搭在他的一条手臂上,烟làng在他的唇齿之间游走过被缓缓呼出,弥散在如水的夜里,他闻见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表qíng有点迷离。
“路楚然,你回来了。”
“你在这里等我?”路楚然凝眉看他,夜色勾勒出他孤单的身影,整个城市的浮华都凝固在了他的背后。
方才在看到他背影的那一瞬间,路楚然感觉到了有种莫名且巨大孤独感,映衬出了一阵悸动在他的心间稍纵即逝,微弱得他自己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