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一晃而过,已经是三月。冰消雪融,万物复苏。
那座留着我毕生至喜至痛的回忆的屋子,却还是冰天雪地。
洛予辰无故旷工半个月,开了巨大的天窗,公司已经给他下了严重通牒,他却不管不问,还是半死不活地呆在沙发上,无jīng打采,眼神空dòng。
夏明修半个月来想尽办法却都是徒劳,只能是替他gān着急,这些日子,洛予辰无比颓废,全都是夏明修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要不断地照顾他。如果没有夏明修,怕是他就这么发霉死了也没人知道。
我已经不是总裁,能像以前那样让他有恃无恐地无法无天。现在方写忆掌权,于公于私是不能给他好日子过的。
夏明修一直毫无怨言地在他身边默默地照顾他,还不知道在公司里又帮他说了多少好话,做了多少公关。
我不得不再次承认我比不过他。夏明修比我完美比我坚qiáng比我伟大,洛予辰应该看得见,如果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已然是悲剧,也只能是无可挽回的曾经;而现在身边的夏明修,如果他不知珍惜,只能酿成另外一个无可弥补的错误。
怜取眼前人,最简单的道理,洛予辰却痴痴颠颠,总也参不透。弄得夏明修这个把阳光带在身上,非常明亮的人,也因为洛予辰逐渐暗淡下来。
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已然惊醒,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切突然就都变了,突然变得对所有人来说都暗无天日。我笨,没有复杂的念头,最初只是想一了百了,然后顺理成章每个人都幸福而已。
我觉得等我不在了,方写忆和小路可以不用成日背我偷偷掉眼泪,到处联系着医院和捐献者,焦头烂额地寻找渺茫的一丝希望;夏明修可以不用每天带着愧疚的表qíng看着我,明明喜欢洛予辰却记着我对他的恩惠,躲在一边不敢和我抢;而洛予辰,可以真正做他想要做的事,喜欢他真正喜欢的人。
最后呢?我让方写忆心冷了,让小路难过了,让洛予辰和夏明修陷入了极度的自责和愧疚的深渊。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一只蝴蝶轻轻地扇动翅膀,就会有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我没想过,我会成为那一只造成飓风,最终酿出悲剧的蠢蝴蝶。
现在蠢蝴蝶遭到了报应,它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没有一丝机会挽回。
天气微微回暖,在被冰封了一冬的阳光终于第一次穿透料峭的chūn寒播种暖意的时候,洛予辰终于从沙发上起来了。
夏明修看着他慢慢走向阳台,在晨风中深深呼吸,仍旧刺骨却带着一丝温柔的风撩动他的头发,他突然像从前一样,俊美飘逸,潇洒动人。
他回过头看着夏明修,有些虚幻地笑着,话语却让人寒冷到毛骨悚然。
他说:“肖恒没死,我知道。”
他笑得太灿烂,他不知道在幻想着什么兴高采烈,却没有看到,夏明修因为他这诡异的语言,脸上瞬间的表qíng是极度的伤心和惊恐。
洛予辰终于表面上回到了正常,不是再qíng绪低落,也没有特别兴奋,而是那种我最为熟悉的,我在他身边十年都感受到的极为正常的冷漠镇定。他正常地工作,正常地唱歌,正常地作息吃饭。
他决口不再提“肖恒”两字,好像我不曾存在过他生命中一样。但是不提不代表他所谓“肖恒没死”的论断就不存在了,不提不代表他过于正常到不正常的行为就理所应当了。
夏明修脸上的担忧一天比一天加深,这种太过突如其来太过诡异的正常,让我们都心里发毛。
终于夏明修不得不冒着让洛予辰伤心难过的危险问他:“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肖恒?”
我也很想看看,我想知道方写忆有没有把我葬在很诗意的地方。
我幻想中的墓地是一个无人的小岛,安安静静地竖着一个白色的十字架,上面有想念的人放置的花环,红色的花瓣零落在四周,我想那么孤独的地方,很适合我。
如果是随随便便买了处滥俗的公墓,我一定饶不了方写忆。
洛予辰听夏明修这么一说却笑了:“看什么,怎么看?方写忆告诉你他在哪家医院了么?”
夏明修咬了咬嘴唇,战战兢兢地小声提醒他:“肖恒他已经……”
洛予辰不让他说完就打断他,冰冷而qiáng硬地说:“他只是记恨我,等过一阵子他气消了自然会回来的。我知道他。”
夏明修看着洛予辰神色如常的脸,不敢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