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长他……杀的我?可他为什么杀我?阿纸他说,我、我当初是被宁王府之人所杀不是么?”
唐济抬头看了他一眼:“荀大人那时,便是‘宁王府之人’啊。”
谢律一愣,竟说不出话来。
“谁叫……你是宁王所念之人呢?”
“成王与宁王,一个是先后嫡长,一个是得宠皇贵妃爱子,虽然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没有到非打不可的地步。就连跟了宁王十余年的荀长公然背弃旧主投诚成王,都不足以让宁王下定决心,所以凉王殿最终下才……不得不设计让成王府杀了你,bī迫宁王与成王彻底决裂。”
然后,成宁二王各自引兵,在西南火拼了一年之多……
谢律虽还有些恍惚难信,但听了这话,有些事qíng倒是想得明白了――至今成宁二王相斗两败俱伤,也双双因弄得整个西南民不聊生而落了满满骂名,四皇子英王也殒命纷争。
只有一个凉王,躲在宁王背后不声不响,坐收渔翁之利。
却想不到,本以为自己不过区区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却因为曾经的机缘,在凉王手中做了最终引发纷乱的引子。
阿纸曾说过,自己原先曾誓死效忠宁王,却被伤了心,所以才离开了京城,回到雪山。本以为自此能忘却前缘重新开始,却被京城那些人一步一步追魂索命,甚至如今一般死后都不得安息。
“唐少使之前说,还有另一条路,是什么?”
他心绪纷乱,艰难地问唐济:“若是遍寻不得剩下的两块秘宝,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和阿纸不再受制于前尘、受制于卫道长?”
“那个办法……”唐济缓缓道,“多半保不了你周全,但能保着慕容。”
“是什么办法?”
“让我带他回洛京。”
“……”
“凉王已有了卫道长,并不再需要慕容控尸;待到成王兵败,多半也再用不到谢将军你。但以我枫叶山庄在西南的势力,若能再加上南疆夜璞少主的面子,至少十年二十年里,应该可以合力保护慕容周全。”
“谢将军,你虽不记得前尘过往,却还是将慕容留在了身边,想必慕容对你的一番心意,便是不用唐某多说,谢将军也感觉得到。”
“只是,如今谢将军自身难保,又如何还能护得了慕容?谢将军若真的怜惜慕容,还是将他jiāo于我照顾得好。慕容他……命途坎坷,心伤极重,何况已失你一次,定是无法承受你再在他面前死上第二次的。”
***
“你去给唐少使送个暖炉,怎么送了那么久?”
粼粼烛火之下,慕容纸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旧书。谢律推门进来带进瑟瑟冷风,把一滴红烛油刮落在了纸上。
“你又在这么暗的地方看书,都说了对眼睛不好。”
“但我们这样的……想瞎掉都难吧?”慕容纸毫不在意,在书页上chuī了几下,只等那蜡油快gān了再揭掉。
忽然却从身后被那人抱住,外衣带着丝丝庭院里的寒意,人则比平日里安静。
“冷死了,你这衣服结了霜雾快脱了吧,”他低低抱怨了一句,又指了指chuáng铺上外面一chuáng锦被里的凸起:“我给你暖了被子。”
屋里三个汤婆子,都被他放在谢律那chuáng被子里,他刚才去了那么久,如今早该暖了。
chuī灭烛火,被谢律挤进chuáng内侧,听着他的呼吸,瞪着满室死寂的漆黑,慕容纸已然懒得去想自己究竟多么没有原则了――
起先,他每晚做完事就来自己房间,缠着要听“过去”的事qíng。慕容纸碍于他jīng心照顾自己,也不好拒之门外,可几次说着说着,还不到半夜呢,一回头便看到这人早躺在一旁睡香了。
之后,gān脆那人就自觉抱着被子来了。gān脆那chuáng被子就懒得拿回去了。
然后gān脆饮食起居都在这边了。各种侍从包括谢律的贴身侍卫小罗还有府上各种小丫头小侍女的,都纷纷一副“懂”的表qíng。
有镇远大将军的“宠爱”加持,慕容纸在这里过的这段日子,可谓平生最奢侈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别说衣物的料子滑软得不像话了,就说房间的布置极尽jīng巧还每日熏着香,三餐更是巧手妙厨所做难以形容的好吃,还有年纪轻轻的小侍女随口说出的让他听着脸热的笑话,都让一向清心寡yù的他,终于充分理解了早先在书上看过的所谓“由俭入奢易”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