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沥说到这儿,似乎深恨自己无能为力。
“都怪阿沥势单力薄,救不了宁王殿下。些将军!求您看在曾在宁王身侧十年感qíng笃厚的份上,救救宁王殿下!”
可我如今……亦是自身难保,又如何救他?
谢律苦笑:“我麾下虽是国之jīng锐沧澜军,但凉王于沧澜军中威望极高、极难撼动。更何况我身侧军中处处布满眼线,凡有半点异动……”
“阿沥知道!阿沥知道谢将军也有难处!凉王殿下老谋深算,跟在他身边,谁人又不是自身难保?但阿沥并非是想让将军带沧澜拥立宁王,那种事……如今宁王殿下他已不敢再想了。”
“阿沥想说的是……在东海出海口望月郡,宁王心腹已经在望月郡布置好了船只,只要殿下能逃到望月,便可随船出海去越陆,又或者更远的菱洲之土,自此再也不回大夏了!”
“不回大夏?”
阿沥点了点头:“便是越陆雾瘴、菱洲贫瘠,一生风雨漂泊,也好过一辈子被圈进在这小小院中。更何况,这些时日还只是幽禁,他日万一宁王殿下成了凉王登基之路的绊脚石,指不定就……”
“阿沥,你别说了。”
“可是将军――”
“我让你别说话。”
“哟~谢将军,飞影,这大晚上的,你们也是好兴致,竟在此叙旧?”
寒冷之中一阵香风袭来,直叫人脊背都发寒。谢律后悔没有早点捂上阿沥的嘴,黑暗之中,荀长那一贯恼人的笑声,正嘻嘻嘻地传来。
荀长扭动着腰肢款款而来,身侧平稳走着那相貌普通的华服青年。其实凉王的打扮一直是很合大夏的王爷规制的,算是锦衣华服了,只不过身边站了个珠光宝气又雍容华贵的荀长,甫一看,那狐男倒像是正经主子,他倒像是个不太起眼的仆从了。
“谢将军既特意来看殊宁,如何国门而不入?在这漆黑楼下,并看不清楚吧。”
宴语凉缓缓而笑,冲谢律一扬手:“请――”
谢律觉得自己怕是老了,近来感怀的事qíng越来越多,而脸上,却越来越能做到波澜不兴了。
古雅的小楼一室之内,站全了他自己、凉王、荀长、宁王与阿沥。
一如当年宁王府中,京城日头高起,映得苑内花糙芳华璀璨娇妍绚美。jīng巧的八角曲木流觞花厅中,晏殊宁歪在曲水边上软绵绵地眯着眼睛眼睛哼唱着宴语凉所谓的“靡靡之音”,墨色的长发一半浸透在清凉泉水之中。
荀长则光着一双雪白的脚席地而坐,自顾自用研药的杵臼捣烂许多花瓣。谢律饮酒自得,在亭子顶上明晃晃的日光下昏昏yù睡。宴语凉总有些吃食小果放在手边,没事捻起来一两个,从不贪嘴地láng吞虎咽,却也从没见他放下来过。
阿沥那时还小,刚能做事,一脸童真,路过时躲在冰凉的假山后头远远冲这边看,满眼里面都是懵懂的羡慕。
匆匆荏苒,谁能想到世间的时过境迁,能到如此地步。
旧人再相见,曾经的亲兄弟,曾经的好主奴,如今变了仇家。各自或是黯然,或是冷硬。屋内森然yīn冷,不见半点明光。
“今儿天寒,三弟屋中炭火可还够用?晚上睡着冷不冷?”
晏殊宁森然一笑,狠狠一眼剜过荀长:“冷倒是不冷。但晚上的时候,肯定是比不得二哥那边有人暖chuáng的!”
“嗯?”荀长听他如此说也不含糊,随即便往凉王身上软软一倒。宴语凉怕他摔了只得接住他,见他有意媚眼如丝娇弱状,禁不住叹了口气。
“果真是……无耻贱民。”
“贱民?我么?”荀长眨了眨眼睛:“宁王说笑了,荀长早就脱了贱籍~如今可是如假包换的‘大夏良民’,皇上玉玺红印的特赦圣旨呢!”
晏殊宁冷笑:“便是洗了籍,你血里也仍旧是越陆贱民改不了的,此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是□□皇帝说过,只要有了‘良民’文书,就是大夏良民了嘛!凉王主子才既为奴才谋了官职,又为奴才谋了俸禄。若宁王殿下如今还硬要说荀某是‘贱民’,可是跟当今皇上还有□□皇帝过不去呢~”
“呵,不过是区区特赦……你也真就只有这等出息,竟被如此小恩小惠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