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
听雪宫,阿纸,京城,宁王,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谢律这段时日很是yīn沉,他自己也说不好自己究竟在赌谁的气。
既然恢复了记忆,所有事qíng的前因后果,亦都不难梳理。却越是梳理起来,越觉得有些难过。
谢律原先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以为阿纸他……是明白的。
可摆在面前的现实却如当头一棒。无论如何答应了往事不计,慕容纸心底已经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定式。明明谢律自觉已经掏心掏肺了,明明两人的感qíng已经那么好了,可慕容纸却还能把他迫不得已对宁王说的那些话信以为真。
更是不曾怀疑过夜璞随后编的那个谎。
虽然知道这都是自己当初的背叛种下的恶果,但对着这样一个无解的死循环,有如何不心生无力?
还能怎么做?又到底要怎么做?
……
谢律前前后后胡思乱想着,辗转反侧了好几夜,得出的答案却是――继续当下的日子,什么都不改变,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慕容纸眼里,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自己,反倒似乎是可爱的。是懵懂的、纯粹的、不曾背叛过他的存在,是一个真正被原谅了的存在。
谢律总觉得凌月城的这段日子,慕容纸过得应该是真的开心的。
什么都不记得的谢律,就好像是曾经的那个“小姜”,样子是他喜欢的,xing格是他喜欢的,也从来不曾伤害过他。
而那个时候的自己,又何尝不是最好的呢?
虽然最初把他带回府邸只是单纯地想要抓一个浮糙或依靠。但后来也确实是一天天慢慢地喜欢上了他。不再心怀歉疚,不再刻意讨好,也不再有任何需要小心翼翼的地方。
他仍想要过那样的日子。
只要不告诉他自己想起来了,也许那样的日子……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这么做是不是又是骗了他?倘若被他看穿了,岂不是罪加一等?
……
“公子公子,您该回房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去和那人商量吧~都这么晚了,别人也该睡下了的。”
往东院走到半路,在后花园转角处,谢律忽然听得那苗疆小姑娘急急的声音,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急忙闪身往旁边假山后一躲,顺口chuī灭了手中提灯。
“铃果,你先回去。”
月色下,慕容纸从假山前走过,并没发现一双眼睛正在后面偷望着他。
“那公子,铃果儿回屋等着您?”
“不必等我,”慕容纸停下了脚步,声音亦顿了顿,“我今儿晚上留在他那儿……不回去了。”
铃果儿的声音含了些委屈:“公子……铃果从没见过你这样。公子就那么在意那个人么?”
“嗯。”
假山之后,谢律心下陡然一动,头脑却有些发懵,觉得这幸福来得好不真实。
“那个人……比我们少主好么?公子,照铃果儿看,明明是我们少主比他年轻、比他俊朗,公子该选我们少主的!”
“选?我哪有本事选什么啊?”慕容纸似是笑叹了一声,摸了摸那女孩的头:“铃果你还小呢,这种事长大才会明白的。”
小姑娘委委屈屈,终是点头迷迷糊糊走了。
谢律一路恍恍惚惚跟在慕容纸身后,回到了西边自己的院子里,见慕容纸推门先进去了,也想要跟上去的,终于却还是踟蹰了,黑暗中一个人站在芭蕉叶下默默发呆。
不过一年而已。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夜璞已从一个少言寡语的青涩少年蜕变为了器宇轩昂的一方霸主;身为西南信使的唐济,亦不复初见之时的病弱美人之姿;就连阿纸,也同以前并不同了――
若是换做以前啊,你只要不去找他,坐在这等他一千年一万年,他也是不可能过来找你的。
分明慕容纸该是个就算你不要脸粘着他,他都要口是心非让你“滚”的人啊。
可他却就是来了。不但来了,还明白告诉铃果,今晚他不走了。
不问世事的雪中仙,自打被迫入了这凡俗,虽天xing仍旧是率真无邪,却也在一点点学着融在这红尘之中。虽说世事繁杂、人心险恶,可慕容纸也越发地坚qiáng起来了,不再退缩躲闪,更不知从何时起,再没有说过“要回雪山,从此再也不下来”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