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慕容纸_作者:橙子雨(3)

2016-12-30 橙子雨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应了那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在朝多年如鱼得水,谢律的功名运气也终于有了到头的那一天。

  苗疆之役,千难万阻。他九死一生拖着重伤之身凯旋,没想到一夕之间风云突变。

  公主本就体弱多病,嫁于他未有多久便早早病故,皇上亦逐渐老迈昏庸不似从前,竟听信小人谗言,一道圣旨qiáng加了数十条莫须有的罪名,将功高震主的谢律抄了家革了职。

  功名扫地大厦倾塌,按理说谢律本该被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可皇上可能念在他过去的功绩和本就差不多快死了的份上,最终也只将他贬为庶民永不叙用,并没有赶尽杀绝。

  就这样,镇远大将军十年战功,如一场大梦烟云过眼。

  一腔报效国家的热血,只换了一副残破身躯,到头来与十年前一样孓然一身。

  谢律并没有太多伤感,也没有多么觉得命运不公。

  人都快死了,很多原先追逐的身外之物,也就没像过去那么在意了。

  尤其是功名利禄,反正他如今是想开了――到时候棺材板一盖,好的坏的最终都是一ghuáng土而已,后人再怎么述说功过,反正他也听不到了。

  总归对朝廷、对天下,他问心无愧就是。

  而此生唯一问心有愧的那人,唯一问心有愧的那件事……

  他今天也要来个了结。

  ……

  其实,谢律并不知道慕容纸时隔十余年后,再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已经过去了数不清的日夜,或许慕容纸早就把他给忘了。

  又或许慕容纸能够对那陈年旧事一笑置之,那么他倒是也可以自此卸下心间的重担,轻松无憾地上他的huáng泉路了。

  不过谢律总觉得自己若是慕容纸的话,十余年后再度重逢,肯定多少会对当年那个名叫谢律的负心汉有几分鄙夷不齿――

  毕竟若非死到临头,此人大概终其一生也不敢再来听雪宫,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像个缩头乌guī一般躲在外面过他大将军的逍遥日子,暗戳戳地把这件愧事永远深埋心底。

  说白了,还是自私。

  不过是想在死前,还自己一个清清白白心安理得而已。

  ……

  最好的qíng况,谢律觉得,就是慕容纸还恨着自己。

  如果能gān脆利落一刀杀了自己最好,自此两清,yīn阳相忘互不相欠。

  谢律还记得当年离开听雪宫的时候,慕容纸就是这么说的。

  那个人一身白衣,在宫门口拉着谢律的袖子,咬着牙红着眼睛恶狠狠道:

  “谢律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敢不信守承诺,你要是敢骗我,你要是敢不回来――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找出来杀了!”

  “你别不信!我慕容纸说到做到!”

  可是,后来的十多年里,镇远大将军谢律名满天下,按理说慕容纸想把他找出来杀掉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却始终没有真的追到京城来,去宁王府斜对门那堂而皇之挂着八对儿御赐宫灯,富丽堂皇招眼至极的镇远将军府了结了他。

  只是后来偶然听人说起,从前那亦正亦邪的听雪宫,之前一直都和外面的山庄做些雪山上珍贵药材的生意,来往虽不算密切,一般的联络倒还是有的。

  可后来便不知怎么关了窗掩了门,断了与外面的jiāo际。

  自此在江湖上,很少听人提起了。

  ***

  淡淡的幽兰熏香,有种很久很久之前的熟悉感。

  谢律微微睁开gān涩的眼睛,有什么冰冷尖锐的东西粘着颈子,贴着皮肤划过一丝微微的刺痛。

  “你来做什么?”

  异常冰冷的声音,让谢律微微皱了眉。

  眼前人的模样倒是不算陌生――

  听雪宫宫主慕容纸,正是他当年辜负了、如今要来赔罪的那个人。

  单名一个“纸”字,确实是有些怪。

  谢律在他之前,也从没听说过还有谁是在名字里带了个“纸”字的。

  然而此刻比起眼前多年不见的故人,谢律不得不更在意的事qíng却是――

  他似乎正躺在慕容纸的chuáng上。十多年过去了,慕容纸的寝宫陈设几乎未变,就连这chuáng边的暗纹复杂的青纱幔帐和明huáng穗子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而慕容纸那把削铁如泥的那把爱刀“雪刃”,此刻貌似正架在他的脖子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