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沉默了许久,问:“林叔呢?”他没有经商头脑,父母在世不怎么和他说公司里的事qíng,现在大小事端直接摆在他面前,他听不懂,走投无路的时候本能地想投靠亲近的人。
不知是谁嘲笑了一声:“林建东出卖了你们家,还叫他一声叔啊?”
随即他被同伴打断话音:“别放屁。”
沈砚犹如赤身站在寒冬腊月里,从身到心无一不冷。
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打发走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心里空茫一片。
他呆呆地坐在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门被叩响。
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沈砚抹了把脸,起身开门。
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你好,请问你是沈砚吗?”
楼道昏暗,屋中没有点灯,沈砚看不清他的眉目,只听得这人声音低缓悦耳,他迟疑地点了下头。
年轻人伸出手,彬彬有礼地说:“你好,沈先生,我叫秦煊。”
他的手gān燥温暖,比沈砚的手稍大一些。
已经快入夏,沈砚的手却像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
两人一握即分。
沈砚打开灯。灯光倾泻,他看清来人的模样,二十来岁,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身量颀长,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qíng,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透露出格格不入,刚刚有礼和气的问候仿佛是错觉。
沈砚直觉他和那些来讨债的不同,微低下头道:“您有什么事吗?”
秦煊没着急回答,低头打量着他。
年仅十八岁的少年遭逢大变,心里再六神无主,再痛苦,展现给外人看的是近乎漠然的冷静。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眼眶还是红的,整个人就像一块摇摇yù坠的玻璃,若是风大些,就要摔个支离破碎。
秦煊缓缓开口,说明了来意:“沈叔叔帮过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就听说叔叔阿姨出事的消息,深感遗憾。你们欠下的债务我已经还上,房子不用卖。”想了想,他觉得似乎得说点什么安慰人家,又没有这个经验,只能gān巴巴地补了一句:“节哀。”
沈砚一愣,若不是秦煊的表qíng太有说服力,几乎要以为谁在和他开玩笑。
秦煊说完了要说的话,打算告辞离开。
沈砚忙道:“等等――”
秦煊淡淡道:“我不开玩笑。”
沈砚顿了顿,“我是想说,打张欠条,我会还你钱。”
秦煊十分诧异:“你不去确认就给我打欠条?”
沈砚一呆,经他提醒才发现自己gān了件蠢事,尴尬得脸都红了。
他打了几个电话,对方纷纷说钱已还上,从此不相gān。
沈砚转身进屋,拿了纸笔,写下欠条。
秦煊捏着欠条,像是思考了一下,对他说:“愿不愿意跟着我?”
沈砚没做声,不明白他的意思。
秦煊道:“我长你五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如果愿意,以后就跟着我,当我弟弟。”
沈砚一直没明白,秦煊当时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他若要报答他父亲恩qíng――他至今不知道是什么事,单单帮他还债这份qíng也已太重了,更别说还接他在身边,处处照拂。
此刻他们一站一坐,沈砚微微挺直了背脊,轻声喊他:“哥。”
秦煊一怔,他已经很多年没听他叫过他一声“哥”。
沈砚道:“我一直没问,多少给自己留了点自作多qíng的念头,后来就不敢问了。你当时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带上你?”秦煊截断了他的话,也不在乎还光着脚,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因为你长得好看,合我眼缘。”
沈砚:“……”
秦煊看他郁闷的样子,笑了笑。其实不算骗人,只是那时候他无端想起,与沈父聊到过沈砚,沈父忧心忡忡地说:“我们俩身体都不算好,就怕哪天去了没人照顾他。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娇惯大了,恐怕吃不了苦。”
被娇惯长大的孩子,在秦煊的印象里,摆脱不掉一个“任xing”的标签,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去见他,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沈砚。
合他眼缘,那就接在身边吧。
后来秦煊觉得,当时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居然给自己招个小麻烦。
过了一年,沈砚也不负所望,终是任xing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