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满家岭那天,他先到她家来接她。她爸爸妈妈听过她上次去满家岭的经历,知道她一路有多辛苦,都恨不得化身为火车飞机,亲自载着她去满家岭。
既然爸爸妈妈都没能力化身为火车飞机,又没长翅膀,那就只好趁她还在他们势力范围内的时候帮她一把了。于是父母两人都起了个绝早,做了早点,才叫醒她,等满大夫一来,妈妈就安排他们两人吃早点,然后爸爸妈妈送他们上路,四个人骑两辆车,骑到校门那里,两个小家伙去乘车,两个老家伙把自行车骑回家去。
她见他背着大包小包的旧衣服和饼gān烟酒,提议说:“我们打的去长途车站吧。”
他不同意:“有公车,打的gān什么?”
“公车多挤啊。”
“打的多贵啊。”
“我出钱。”
“你的钱不是钱?打这一趟的花的钱,如果用来买盐,够我们全岭的人吃几年了。”
她服了他了,因为他衡量金钱的标准是盐的价格,那她还能说什么呢?只怪盐太便宜了,消费量又低,无论什么价格,跟盐钱一比就显得太奢华。
好在他背着所有的包,而她只背自己一个小包,既然他都能咣当咣当去挤公车,她也不怕。
后面的车程跟上次差不多,但这次因为身份变了,她比较大胆了一些,坐车上总靠着他,而他呢,虽然没多少话说,但表现还算温柔,让她靠在他身上睡觉,有时还让她躺他怀里睡觉,他把手放在她眼睛上,说遮住光线好睡一些,有点幸福感觉了。
到了县城,换乘拖拉机,他很主动地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垫在屁股下:“你屁股ròu少,垫着不硌人。”
但她心疼他:“今天有点冷,你穿上吧,把你那些旧衣服拿一件给我垫就行了。”
他打开一个大包,找来找去没找到一件旧得足够垫屁股的衣服,都比他那件衣服新,最后只好把他那件给她垫屁股,他找了一件穿得进去的旧衣服穿上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满家岭,帮忙的人果然出现了,又像上次那样,自觉自愿地跟在他们后面,很有组织有纪律地前进。她的“宝伢子”又把大包小包都jiāo给那些跟踪的人,空出手来好背她。
山间秋色十分美丽,有些树叶已经开始变红变huáng,真乃层林尽染,长空如洗。太阳虽已落山,但天还没黑,一行人在山间迤逦前行,仿佛穿行于天堂与地狱、光明与黑暗、此生与来生的jiāo界处。她心里涌起一股奇特的感qíng,说不清楚,就是想跟他靠得近近的,永远不要分离。
她发现只要她一离开A市,就跟他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他就成了她生命中的唯一,她就想一生一世跟着他,伴他走遍天涯海角。她唯一的一点独立和勇气,都只存在于A市,那个她熟悉的城市,只有在那里,她才有点勇气自己面对生活,一旦离开那里,她就成了他的一部分,离了他就不能活了。
一路上,他有时背着她,有时牵着她,让她对他无比感激。在这样一个陌生而与世隔绝的世界里,他就是她的一切。
到家之后,照例是拜见满父满母,照例是发糖,照例是纪律严明,没人多领,没人冒领。但她没见他发放旧衣服,不由得小声问道:“你拿回来的那些旧衣服呢?不发给大家?”
“那个我妈会发的,我不知道谁缺什么。”
晚餐没吃肥ròu面,吃的是她喜欢吃的山薯粥,菜有三个,一个是某种蕨类,另一个是麂子ròu,还有一个是一种咸菜。
吃过晚饭,照例是看电视,照例是满屋子的电视客。她仍然只看了大约十分钟,就申请退场了。他很自觉地替她端了一瓦盆热水,还拿了另一个瓦盆来,让她洗脸洗脚。自己则到堂屋去陪大家看电视。
她洗漱好了,就关上房门,闩上门栓,把灯也关了,开始在墙壁上寻找那个放神器的墙dòng,找了无数遍也没找到。墙上的dòng不少,从外面透进来的月光,形成一个个粗细不同的光柱,横穿整个房间,她在光柱间穿行,有种神奇的感觉。
她几乎把每个dòng都摸过了,也没有找到神器,仔细一想,觉得自己很傻,既然能透进光柱来,就说明那个墙dòng里没放东西嘛,还摸个什么劲呢。
她把灯打开,在墙壁上抠抠挖挖地摸了一通,手都摸脏了,也没摸到藏神器的墙dòng,她断定他那次是在骗她,肯定是藏在别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