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燕说:“人正不怕影子歪,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影响不影响的?”
卓越不理他,只对huáng海说:“我现在很忙,没时间管你们之间的破事。但请你别影响我的孩子,光是你那张脸,就应该懂得自我回避,别把我的孩子吓坏了。你没见燕儿这墙上贴的都是漂亮娃娃?那就是为了孩子长得漂亮,有你这样的人在旁边晃来晃去,十张二十张漂亮娃娃脸都给抵消了。”
她看见huáng海脸色黯淡下去,生怕他自卑起来,忙说:“你别听他的,外貌丑陋的人总比心灵丑陋的qiáng --- ”但她一说完就知道这个“外貌丑陋”说得没水平,既然从来没把他的脸当成一道关,又怎么看得见“外貌丑陋”呢?她竭力想挽回一下,但没想出什么好词儿来。
三人对峙了一会,huáng海说:“燕儿,你先跟他去拜望一下他妈妈,别让老人家等急了。等你们拜望完了,如果卓老师有兴趣,我们三个人再接着讨论外在美内在美的事 --- ”
她说:“好,那我去一下就来,你别趁机跑掉了。”她匆忙跑到厨房去,从热水瓶里倒了些水洗脸,然后梳了梳头,连护肤霜都没来得及抹,就对卓越说,“走吧,还站这里gān什么?”
卓越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跟在她后面出了门。
huáng海追出来说:“卓老师,还是叫出租吧,这么冷的天,路又滑,燕儿坐摩托不安全 --- ”
卓越又哼了一声:“这也用你说?”
来到街边,卓越叫了辆出租,让石燕坐了进去,对司机说了地址,就关了车门,她看见他骑着摩托跟了一阵,然后就走丢了。
司机停车后,她发现不是乔阿姨以前住的地方,忙问:“是这里吗?好像不对呀 ! ”
司机有点不耐烦:“不是这里是哪里?你爱人亲口说的地址,难道我是聋子?付钱吧。”
她无奈地付了钱,下了车,自己去打听乔阿姨的住址,正在东问西问,卓越来了,带她上了楼。乔阿姨的房子似乎并不比以前小,但给她的感觉是“降级”了,“破落”了,因为屋子里显得有点凌乱,那些书柜都一古脑地挤在一间房里,镜框子也没挂起来,墙壁上空dàngdàng的,有种日落西山的感觉。
乔阿姨的确像是病了,虽然没躺chuáng上,但病怏怏的样子,让她心里很同qíng,觉得多半还是因为政治上不得意。也不怪当官的总想保住乌纱帽,一旦没那帽子了,一切待遇都不同了,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还是做个平头百姓好,没什么大起大落,从来就没“起”过,哪里有什么“落”呢?像这些当官的,“大起”的时候怕高兴成中风,“大落”的时候怕郁结出癌症,还怕连累自己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 太累了,不值。
乔阿姨给她的孩子准备了红包,连姜阿姨都准备了一个红包,她知道这都是 D 市的风俗,便都接在手里,但一出门就给回卓越了,不想欠个人qíng。哪知卓越一点不客气,转手塞进了自己口袋,搞得她有点后悔,恨不得返回去向乔阿姨姜阿姨们申明一下,说“我可没有得你们的红包,都给卓越拿去了”。
出来后,他又为她叫了辆出租,但他没上车,只绷着脸说了句:“我这段很忙,反正你也有人陪,我就不跟过去了,你好自为之,别为了那么个丑八怪搞得自己身败名裂。”说完就猛地关上车门,骑上摩托绝尘而去。
司机莫名其妙,问石燕:“那是谁?摔坏了我的车门我可对他不客气 ! ”
石燕气昏了头,就这么一来一去,花了她一百多快的士费,本来两地就隔得远,又是chūn节,的士司机都自动涨了价,而卓越爱面子,叫的都是很贵的那种车,结果都是让她来出钱,连孩子的红包都被他不声不响地放入腰包了。她最担心的是huáng海也跑掉了,那她跑这么一趟,就真是jī飞蛋打了。
等她回到家,发现huáng海果然已经走了,钥匙放在对门的王婆婆那里,茶几上留了一封信:
“燕儿,
我在心里这样叫你很久了,但一直都不敢当你面这样叫,觉得自己不配,没资格。今天我终于有勇气叫出口了,感谢你给了我这个勇气。从今以后我都要这样叫你,永远这样叫你,一直到死。
卓老师有一句话说得对,我这样丑陋的脸孔,是不该在你面前多晃动,因为那会影响你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我不告而别了,尽管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留在你身边,陪你过chūn节,陪你生产,陪你度过chūn夏秋冬的每一天,陪你到老,陪你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