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问了几句,就叫她把材料放那里,说他会叫公安处长的儿子高峰带回去办,办好了再叫高峰给她送过来。她觉得校长对这事非常糙率,简直就是糙菅人命,她很不放心把那些宝贵材料jiāo给校长,总觉得他会把她的材料搞丢,万一搞丢了,要想去补一份就麻烦了。她嘱咐了好几遍,差点把校长搞烦了,她才讪讪地住了嘴,悬着一颗心回到家里。
她等了两天还没见高峰送户口过来,心里就慌了,又跑到学校去找校长。校长说:“我已经jiāo给高峰带回去了,你怎么不相信我呢?办户口又不是吐口痰,哪里有那么快呢?你还在月子里吧?这么到处跑不怕落下病根?”
她又讪讪地回到家,熬了两天,差点又跑到学校去,终于把高峰盼来了。别看那小子上课调皮捣蛋,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做这些事倒还人模狗样像回事,不光把一本崭新的户口本给她送来了,还生动描述了他爸爸在为她上户口的过程中所做的种种努力,如果一字不漏地写下来,就是一篇上好的作文,不知那小子怎么作文会写那么差,难道人的口头和笔头可以有这么大的差别?还是人们一写作文就专拣狗屁不通的句子写?
高峰还带来了几斤jī蛋,说是他妈妈送给石老师的,祝石老师母子健康,早日回来给他们上课。她一感动,眼泪都流下来了,把高峰搞得局促不安,可能从来没见过这么感激涕零的老师。等高峰走了,她又把户口本逐页逐页地看了几遍,连空白页都没放过,当初要是她把这劲头拿出一半来研究高考试卷,恐怕也不会漏掉卷子反面的题目,沦落到师院来读书。
看了若gān遍,总算弄懂了高峰的话。他爸爸帮她把户口从钢厂子弟中学的集体户头上迁出来了,立了一个户,因为孩子一个人是不能开户的,要么上在钢厂子弟中学的集体户口上,要么就把她迁出来跟孩子一起立户。她看见自己的名字写在第一页上的“户主”之后,第二页就是响当当的“石靖”二字,再后面就都是空白页了,大概是留着写她第二第三第四第五个孩子名的。
她爱不释手地捧着个大红户口本,连给儿子喂奶时都舍不得放下,一边喂一边把户口在儿子面前晃动,自我陶醉说:“宝宝,我们有户口了 ! 我们是一户人家了 ! ”
姚妈妈看了,很不理解:“你以前是农村户口啊?”
户口一上好,她就不想在 D 市呆了,只想一步回到“dòngdòng拐”去,好见到父母见到huáng海。她让她的父母帮她找了个便车,还在月子里就带着儿子和姚妈妈回到了父母身边。
她回到“dòngdòng拐”没几天,huáng海就从 F 市跑回来了,带了大包小包的礼物来看“老同学”。她事先就跟他约好叫他趁她父母上班的时间来的,所以他来的时候,只有他们三人在家。
中午家里人都回来吃午饭,她妈妈一眼看见huáng海坐在她chuáng边看她喂奶,马上找了个借口把huáng海叫了出去,叫出去就没再让他进来,跟大家一起在客厅吃午饭,而她的午饭一直是端进卧室来吃的,她也不好突然跑到外面去吃,只盼望她父母赶快回去上班。但“dòngdòng拐”的午休时间有两个小时,那两个小时她跟huáng海就被她父母生生地隔开了。
一直到她父母回去上班了,huáng海才有机会再进卧室里来,那时石靖已经吃饱喝足睡着了,她让huáng海把卧室门关了,一下扑进他怀里。
但她不敢让huáng海久留,怕她父母看出破绽,只好让他在她父母下班之前就离开。就是这样,她还被她妈妈训斥了几句:“你怎么能让一个男同学跑进产妇的房间来,还坐那里看你喂奶?这要是让人知道,像什么话?”
她不敢吭声,装做专心喂奶的样子,混了过去。huáng海第二天又来了一次,但只能呆到中饭前就得离开,因为他要赶到 E 市去坐火车,他只有那几天假,而来回需要的时间太长了,大半时间花在了火车汽车上。临别前,两人难分难舍,约好暑假再见面,然后山盟海誓,洒泪告别。
接下来的日子,她的生活就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中心就是照顾孩子,两个基本点就是给姚huáng二人打电话。她连满月都等不及了,还在月子里就开始趁晚上的时间跑到她父母单位上去打长途,每次都带上姚妈妈和石靖。她父母反对了几次,但她不听,说现在天气暖和,没事的,他们也没法,谁叫他们家没电话的呢?人家姚妈妈想跟女儿通话,总不能不让人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