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结婚了吗?”
“她当时已经结婚了,还有孩子,但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想方设法地接近她,把她那门课学好,引起她的注意。她肯定早就觉察了,因为我那时肯定满脸都写着‘爱你’,我看她的眼神肯定把什么都透露了。我还找机会到她家里去,向她请教问题,帮她gān活,爱她的女儿,恨她的丈夫。”彼得摇摇头,自嘲地笑笑,“总之,一个初恋少男能做的一切我都做了。”
杨红好奇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终于鼓足勇气表白了我的爱,因为是用英语写的,所以胆子比较大,写得很动人,把自己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当然不会接受,她说相信时间会让我忘掉一切。我认为她是担心我们的年龄差异,所以我写了很多信,花了很多时间去说服她。在她生日那天,我送了一张明信片给她,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张卡上是两个胖乎乎的熊猫,背对观众坐着,一只熊猫的手抚在另一只的背上,很有点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的意境。上面写着:爱可以做到一切。”
杨红觉得眼里有点cháo润润的,轻声问:“把她感动了?”
“可能感动了,”彼得微笑着说,“她约我见了一面,那是她唯一一次约我见面。我还记得是在学校那个美丽而幽静的湖边,她坐在我对面,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如水,像圣母看着她唯一的儿子。我问她:你爱我吗?她微笑着说:先给爱下个定义。我没有给爱下定义,因为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不过我还是固执地说了一遍:爱可以做到一切。然后她把我那张明信片还给了我,她把我那句重抄了一遍,不过在后面双加了两句话,所以明信片上面有了三句话:
爱可以做到一切
爱qíng不是一切
爱有各种形式
“后来呢?”
“后来?”彼得看看那幅《无名女郎》,“后来就遇到了梅拉蒂,爱上了她,再后来,就结婚了。”
“那你现在还想不想那个初恋?”
“那就得先跟想字下个定义了。”彼得笑笑说,“如果说想就是要在一起,要做夫妻,那早就不想了;如果说想就是记得这个人,会为她的高兴而高兴,为她的忧愁而忧愁,那就是还想着。”
杨红突然想到什么:“是不是海燕?”
“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明白了爱有各种形式。”
杨红想了想,觉得有一个办法测出彼得究竟更爱谁,就问:“如果你的初恋和梅拉蒂同时掉进水里,而你只能救一个人……”
彼得笑着乱摆手:“好了好了,你饶了我吧,怎么你们女人都喜欢用这种难题考我们男人呢?这是个进退两难的问题,没有正确答案的,救了谁,都会为那个淹死的人痛苦,这不仅仅是对那个女人的热爱,这是对生命的热爱。就算两个女人我都不认识,我还是会因为救不了其中一个痛苦的,那我只好把自己淹死了谢罪。所以如果是我,我事先就教会所有女人游泳,教不了所有女人,至少教会我爱的女人、我认识的女人游泳,那她们掉水里也好,跳水里也好,都能把自己救上来。”
3
“你听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爱有各种形式’?”杨红问海燕。
“肯定听说过,某本书上的,但想不起来在哪看见的了。”海燕想了想,“这听上去有点阿Q呢,称得上是失败者的哲学。”
杨红有点失望,看来海燕不是彼得的初恋:“为什么是失败者的哲学呢?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好,有时爱qíng就是这样。”
“这不明摆着是两个相爱的人做不成夫妻才说的吗?如果做得成,早就选择两人都巴巴地想选择的形式了,还管他各种形式?”海燕看看杨红,笑着说,“看来你不喜欢这个名词,那就换一个,叫二十七度哲学,或者叫平凡人哲学,可能好听些。”
“为什么是二十七度?哲学还有温度?”
“听说二十七度是恒温,人若如此,无悲无喜。有的人生哲学就是尽力使你的生活恒温,无悲无喜。太高兴了,就给你泼泼冷水;太痛苦了,就给你洒洒阳光。彼得把这种哲学叫做平凡人哲学,这个平凡不是用作形容词,而是用作动词,意思是使人的生活平凡化的哲学,跟二十七度是一个意思,就是教人胜不骄,败不馁,赚了钱往前看,亏了本往后看,吃不到的葡萄说它是酸的,无所求就无所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