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谁带?”
“送回来我给你带。”
杨红想到婆婆带小孩的方法,有点胆战心惊,望而生畏。周宁几个兄弟加上他们的媳妇都在外面打工、做生意,七八个小孩都放在家里让婆婆带。婆婆带小孩那真叫有大将风度,基本上执行无为而治、自生自灭的政策。
杨红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腹部,不知道这次有没有真的像婆婆说的那样,揣了一个到美国来了。
裹挟在机场滚滚的人流里,杨红四下张望着,想找到特蕾西,但很快就失望了。在汉城转机的时候,时间太短,根本没空跟特蕾西说话。后来在飞机上上洗手间时,看见她在同一架飞机上,坐在近水楼台先得厕所的地方。飞机上很安静,乘客都在睡觉,或者戴着耳机看电视听音乐,杨红也没好意思走上去跟特蕾西讲话,只跟她招招手,算打过了招呼。
这一路之上,朱彼得讲过的一些注意事项,好像正在一点一点被实践证明着。换机的时候该怎么怎么样,在飞机上怎样填I-94表,下了飞机怎样租个小车推行李,等等等等,事无巨细,都料到了。
不知道是因为人在美国,举目无亲,还是朱彼得的话帮了她很大忙,杨红觉得对朱彼得的印象和感觉都好多了。她觉得朱彼得应该在洛杉矶的什么地方,因为他对洛杉矶机场好像很熟悉。会不会是跟他自己说的那样,是机场的清洁工?听说文科博士在美国潦倒得当清洁工的大有人在。
这样一想,杨红对那些推着清洁车的男人就有点注意起来。
2
入关很顺利,问的问题没超过朱彼得讲的范围,所以杨红也没觉得jiāo流有困难。出国这种事,一旦语言没问题,感觉就慢慢良好起来。
杨红小心翼翼地把护照等文件收好,又随着大家站进另一个队伍,听说这里是美国农业部检查违禁农副产品什么的。听朱彼得讲,过这一关就有点靠运气了。大多数人什么事都没有,箱子都不用打开,问两句就过去了。但也有运气不好的,带了形状特殊的东西,孤陋寡闻的老美没见过,一惊一乍,先没收再说。
特别是“9.11”之后,美国是糙木皆兵,觉得男女老少都像是本。拉登派来的人ròu炸弹,颇有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蛮横。海关的工作人员,也并非个个都是jīng英,有些甚至是做兼职的,朱彼得说他就遇到过一个,是家中学的物理教师,平日里教他物理,周末就来海关把守国门,看见他带的香菇,像牛顿看见坠落的苹果一样研究了半天。
杨红有一点担心,不知道自己箱子里放的那些佐料啊、调味品什么的,算不算形状怪异。朱彼得在班上讲过,说你一出国,就会发现,就算是天涯海角,也改变不了你的一个中国胃。你的胃呀,那真叫爱国,吃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吃中国东西让它受用。
朱彼得说很多人刚到美国时,都是穷得吃不起青菜,只能吃jī腿。吃多了,一听到“jī腿”两个字就犯恶心。在国外什么都不怀念,就是怀念中国的早点。顺着那个长街,一溜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吃摊,一天吃一样,可以吃一个月不重复。想中国的早点想成了疯,想起那些小吃摊上飞来飞去的苍蝇,都有了亲切的感觉。如果早点不好吃,哪来的苍蝇?所以美国的早点可以说是糟到了连苍蝇都不喜欢的地步!
但朱彼得的另一句话却引起了杨红的反感。他说他在美国每天早上牛奶面包地吃了一年,对移qíng别恋都能理解了:不管什么东西,你吃久了,就吃厌了。
杨红记得自己反驳他说,“你天天吃米饭没吃厌呢。”
朱彼得qiáng词夺理地说:“那不同,吃米饭是为了饱肚子,没菜也吃不下去的。人们的注意力都是在菜上面的。天天吃米饭,不是吃味道,而是吃习惯,饿了拿来饱肚子而已。菜还是要经常换一换的,不然就吃腻了。”
杨红是顺着他那个移qíng别恋的路子听的,所以很生气,心想,这话真实地反映了你们男人的心理。男人吃一个女人吃腻了,就想着换个口味。女人有什么腻不腻的?女人大概就如被吃的饭,根本不关她胃口的事。你腻,丈夫也是要吃的;你不腻,丈夫还是要吃的。他有问过你腻不腻吗?
杨红虽然不喜欢那个比喻,但关于中国胃的话还是听进去了的。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有一个中国胃的,天天啃面包喝牛奶肯定是不行的。她的胃恐怕还不是一个普通中国胃,差不多是一个方言中国胃,因为川菜、粤菜什么的,她都不爱吃,就爱吃自己家乡的菜,所以她带了很多家乡食品。经过一番jīng打细算,她带的大多是佐料、调味品之类,这样分量不重,但用的时间长,可以说是带着家乡菜的jīng华和味道,其他原材料到时候就地取材,像榨菜、辣酱、酸菜鱼底料等等,带了不计其数,不像是到美国做研究的,倒像是来开餐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