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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祝融到五点就过来了。
他坐一辆眼生的黑色房车,车是司机在开,车上有个面生的青年。
“怎么坐在树下面?”他从车里跨了出来,伸手来拉我:“伯父在上面?”
我被他攥着手腕,带我往楼上走。那青年跟在我们后面。看我看他,笑了笑:“我是李畅。”
夏家以前有陆非夏,现在有靳昀。郑家有林尉,李家有李畅。
“别上去了,我们在下面走一走吧。”
他大概也知道我有话要和他说,让李畅远远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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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他走的,是去我们以前教学楼的路。
我总也记得,当年我刚给他当家教的时候,因为学校有事,第一次跟他请假。他十分不高兴,跑到我们学校来找我,一脸冷冷的表qíng,穿着黑色英式校服,抱着手臂站在我们教室门口。
我惊喜莫名,带着他在我们学校里逛,那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
R大的前身,是个很漂亮的园子,里面的荷花塘很出名。
我们在柳荫下面坐了下来,现在是上课的时间,只有零星的几个美术生在那画写生。
“小哲,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脸?”这是我第一句话。
他的身体顿时绷紧了,站了起来。
他的脸轮廓分明,眼睛狭长,冷下脸来的时候,让周围的人都跟着紧张。
“钟离的办公室被监听了?”他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眯细了眼睛:“谁gān的?郑野狐还是季野?”
我抓住了他的手。
“谁gān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有话和你说。”我加重了语气,告诉他:“我说过,我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他用怀疑的眼光地看了一眼周围。
我知道,他心里现在绝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
他就是这样。越是心里不平静,表面越是倨傲,装作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的样子。
“坐下来吧,小哲,你听我说完,再去找人麻烦也不迟。”
他总算坐了下来,十指jiāo叉放在膝盖上。
“我直到今天早上,才知道你的理由……”我一直握着他手腕:“你就不想知道,我听了你的理由有什么想法吗?”
他瞥了我一眼。
“什么想法?”
“我想揍你一顿。”
他勾着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但是那笑容转瞬即逝,我想这绝不是因为他觉得好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了,”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觉得,我当初和你在一起,纯粹是因为你长得好。所以五年前,你爷爷不再成为阻碍之后,你不是马上来找我,而是悄悄跟踪我到GAY吧?”
他无动于衷,似乎这压根不是什么滑稽可笑的蠢事。
“我是不是还要夸你能忍?你竟然看了我一眼之后,就调头回了北京,还生了一个孩子!你他妈要是一辈子呆在北京也就算了,你为什么又跑到C城来!这五年你gān什么去了?”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只觉得今天早上压下的那些怒气又翻涌起来,这简直是一场滑稽闹剧,更妙的是,这闹剧里,毫不知qíng的,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吗?”我bī视着他眼睛,那墨蓝瞳仁波澜不惊。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他轻飘飘地说:“我不需要解释。”
“我需要。”
他站了起来。
“回去吧,伯父应该饿了……”
我仍然死死抓住他手腕。
“老师是想和我一起回去,还是我扛着老师回去?”他云淡风轻问我。
“并没有那么难的,小哲……”我哀求地看着他:“你总要说出来的,你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说得挺好的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他抿紧了唇,像是这世界上最顽固的雕塑。
我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不知道有多少次,我看着这双墨蓝眼睛,像是看着最深最暗的死海,我永远也看不透,那深邃的墨蓝下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我需要一个答案,你知道吗,小哲……”我只觉得眼睛发热:“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