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样无害的青年_作者:微笑的猫(15)

2016-12-10 微笑的猫

  “什么?”

  “进去呀。”青姑催促道。

  得了,秋后算账!李檀弓暗想,心不甘qíng不愿地进了屋,一直望着自己的脚尖。

  渔火婆婆问:“你怎么不看我?”

  “我不敢。”

  “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可怕的?”

  “我……”他瞥见桃花流水刀就放在渔火婆婆身旁的矮几上,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这两把刀啊,”渔火婆婆说,“都是我的。

  李檀弓猛地抬起头,他面前端坐着一位至少有六十岁的老妇,周身黑衣,jīng神奕奕,白发整齐地梳往脑后,一双眼睛又深又黑。

  “他偷了你的刀?”李檀弓简直不可思议——师父这老东西调戏人家丫鬟便罢了,竟然还顺手牵羊?!

  渔火婆婆问:“你口中的‘他’是谁?”

  事已至此,李檀弓只能实话实说。

  “刘采花,我是他徒弟。”

  “他人呢?”

  “死了。”

  渔火婆婆顿了顿,又问:“怎么死的?”

  李檀弓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盏茶工夫,说清楚了刘采花是为什么死的,怎么死的,说完后他口gān舌燥,突然觉得周遭空气中的压力一松,他想了片刻后恍然大悟道:“婆婆,你刚才对我用惑术了?”

  渔火婆婆说:“对啊,你师父也会对不对?因为你是他徒弟,他是我徒弟。”

  李檀弓简直没力气说话了,这都是些什么神转折啊?!

  他顺着话音赶紧跪下道:“拜见太师父!请太师父为我师父报仇雪恨!”

  渔火婆婆说:“报仇就算了。你师父不是好人,他桀骜难驯,目无尊长,偷了我的桃花刀,叛出我师门,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毁人清白,早就该死了。”

  “……”

  李檀弓心想:老太太,您可真难伺候!既然你不想报仇,那您认我这个徒孙gān吗呢?

  “不过,”渔火婆婆话锋一转,“他也算做过两件好事……阿青,你既然固执地要听,为什么不进来?”

  青姑笑嘻嘻地进仓,捏了捏李檀弓的脸说:“我看看我的宝贝师侄!”

  她说:“师侄呀,你不用怕海红雁,就安心待在船上,过两天我送你们去逍遥山。”

  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事qíng,李檀弓谁也不敢轻易相信。当初他也是权衡良久,抱着必死的决心跟随司徒乱的。

  他想东爪锦衣卫、海红雁、摆渡婆、常缺是一条线上的,乃是敌人。

  司徒乱、渔火婆婆、青姑、送他蝙蝠哨和西域火蚕丝甲的那个人是一条线上的,不知是敌是友。

  刘采花、阳明真人是友,可惜不是死了就是从没见过。

  他才不信刘采花还有个活着的师父!

  他和刘采花两条光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漂泊江湖,相依为命。师父练功他睡觉,师父作案他望风,师父赌钱他数筹码,师父人人喊打,他跟着逃跑躲藏。师父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拜个老太婆为师?

  不过既然人家那么说,他也就顺水推舟地认了。

  谎话就是谎话,早晚都会露馅。李檀弓回房,抱紧了阿九想。

  “我们被困住了,得赶紧离开这条船。”他对阿九说。

  阿九吃饱喝足,懵懵懂懂地听着,听他说要走,才露出一点疑惑的表qíng。

  第二天,李檀弓在舱内枯坐,中午时分听见外面有人chuī箫。箫声虽远,但调子却急得叫人心慌。他走上甲板,见船上所有的人都在,除了阿九之外,每个人都是如临大敌的神qíng。

  夏日的骄阳明晃晃地照着船身,可似乎没有一点温度,四周静谧得让人胆寒,只有那尖厉的箫声,仿佛直cha入天际又沉入湖底,旋转着、跃动着,嘀呖呖地响着。

  “有不速之客。”司徒乱对他说。

  湖上的天气瞬息万变,半个时辰之后大雨将至,乌云几乎压在头顶,刺眼的电光在云朵的间隙穿梭撞击,雷声鼓震着人的耳膜,心跳也仿佛随着那雷声隆隆地跳动着。起风了,làng花拍打着船舷,画舫在波涛中顛簸,就像风中的一片落叶。

  渔火婆婆掀开竹帘走了出来,凝神望着远处。

  她老而消瘦,腰杆也不再笔挺,仿佛有重病在身。

  远处有一点儿火光,那点儿火光突然跃出了水,成了一条火线,火线瞬间蔓延至整个湖面,接着船的轮廓露了出来。船上人影憧憧,却悄无声息,火与电把那本该yīn沉如铁的天空映得亮如白昼。